许甘棠的幼年很幸福,在父母的期盼下出生,在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成长。
父亲祖上是书香门第,满门高知,后来文革的时候折了不少人进去。母亲祖辈多为达官显贵,虽后来在战争年代落寞,但文革以后靠着高考,也算是恢复了不少昔日荣光。
父亲婚后谋了个在大学教书的工作。他学识渊博,教书又很有一套,很快就在工作上崭头露角。现在的他早已成为知名教授,所上的课常常座无虚席。又因为在所学领域内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许甘棠时不时还会在网上看到“许泛舟教授将到XX高校开展讲座”,这般的字样。
母亲是位儿科医生,以前下了学,校车会把她送到医院大门口,她就背着小书包,自己乐颠颠的跑到一楼的儿科室找妈妈。之后她再爬上高凳子,趴在桌子上,看那里摆着的杂志和报纸。她也看不懂,就盯着上面的图画猛瞧,翻来覆去的,直到她妈妈忙完下班才撒手。
母亲的娘家有些重男轻女,所幸,奶奶很疼许甘棠。
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受过教育,还留过几年洋。她吞吐如兰,举止端庄,哪怕满头华发,昔日荣光早已不在,也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大家气度。
奶奶家离许甘棠家很近,走路也就两三分钟,沿路住着的也都是些几十年的老街坊。
许甘棠的爸爸是遗腹子,当年奶奶怀上他后没多久,爷爷就因为曾经的一篇文章,被红卫兵以有反共嫌疑,将他下狱,没过多久便死在了里面。
某一年的初夏,许甘棠搬着小板凳坐在阳台上,撑起小下巴,透过栏杆的缝隙往楼下看。身旁是边晒太阳边做着绿豆糕的奶奶,她边做边絮叨着:“你爷爷怎么就死的那么早呢,他要是再多熬几个月多好。三个月!离结束就差三个月!他当年要是撑住了,我就也不用和你爸爸孤儿寡母的过这么多年。成天除了想法子过活,还得想法子为他翻案。我总不能让我的儿子,我的子孙背上这种子虚乌有的骂名。”
奶奶她爱做绿豆糕,可从来不吃,就连许甘棠举着手送到她嘴边的也一样,最多也就象征性的抿一口。那时,许甘棠偷偷的,用带着不满的语气问爸爸为什么,他避着奶奶低声说:“以前爷爷爱吃。爷爷在牢里的时候,奶奶在外头天天做一份,盼着他回来。等天晚了,人还没回来,奶奶又怕绿豆糕放坏,最后全下了她的肚子,结果后来就给吃怕了。”
奶奶借着又做好了一个绿豆糕的功夫,抬头瞄了一眼巴巴望着楼下的许甘棠,问道:“想玩吗?”
“玩什么?”许甘棠扭头,看向已经再次低下头做糕点的奶奶。
她笑了起来:“小眼珠子看的都快掉下来了。”说完,她伸头往楼下看了看。那里有几个女孩子在玩跳皮筋。
“想玩就去找她们喽,在这里看,是没有用的——”
“可我不认识她们。”许甘棠低声道。
奶奶伸手,轻轻的捏了下许甘棠的脸,留下两道淡淡的粉印子,她笑得开怀:“一起玩一会不就认识了。”
许甘棠搓搓脸颊,没有回话。
这时候奶奶放下手中的绿豆泥,往屋里走。许甘棠则扭头,继续看着下面的女孩们玩游戏。
过了一会,奶奶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过来,说:“来,拿几个去。你下去问她们,能不能和她们一起玩,她们要是说能的话,这些糖就等你们分开的时候再给她们,你就说,谢谢她们让你一起玩。要是她们不想和你玩,你就说你带了糖给她们吃,然后再问一次,奶奶保证,她们会同意的。”
许甘棠两只手各抓了一把糖,塞了满满两个口袋,又珍重的拉上口袋上的拉链,然后看看楼下,又抬头看看奶奶。
“行了。再看人家都要回家吃饭了。胆子大点,去吧。”说着,奶奶用干净的手背推着许甘棠往门外赶。
许甘棠在门外犹豫了下,然后捂着两口袋的糖,迈开小脚丫子下了楼。
几个小女孩正在楼下的阴凉地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绕着绳子蹦蹦跳跳着。
许甘棠抬头往二楼的阳台看去,奶奶正趴在栏杆上冲她笑。
她又低下头看向那几个女孩,往前走了几步,小声的问道:“那个……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那几个女孩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上去最高的一个说:“可以。你会玩吗?”
“不会……”
“那你跟在她后面,看我们怎么玩。”她指向另一个稍胖些的女孩。
“好!”许甘棠开心的应下。
她们玩到日落才结束,分别前她按奶奶说的把口袋里的糖分给她们,又约好了下次再一起玩,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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