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春季已然迎来了尾声,白昼亦不觉渐的被拉长。
在这被悄然空出的时光里,一切似乎都有着奇幻的感觉,像是被自然调皮地施了魔法般。
每当这春夏交接时分,晚霞都会绮丽得格外魅人。在一切趋于寂静,并且于渐染的灰暖色调世界中,映入眼中的杂沓事物都如同无法聚焦的老相机一般迷幻,处处散发着晕染的斑驳。
更有时候,是难得的阴天。
眼目所及,繁多朦胧,难以辨析。灰暗的天宇没有素日的绚烂彩画,于疏散的乌云间,却无处不透露着一股恬寂佚乐的出世风情。
微风像带走烦恼般轻轻吹散这些逃离又聚集的随性精灵,在那淅淅飒飒的花叶摇曳间,由心火涌现的温柔抚平了一切悲伤。
“黄昏沐林荫,晚霞落残江。”
有一次,在下班时分,疲倦不堪的我依靠在微风拘谨而不断绝的沿江大道旁,于记事本中写下的一句话。
平静的江面是那般宽容,犹若不曾携带过星点颓丧的山野隐者,不论夕日,亦是雨天,它都一并拥入怀中。
我至喜欢在这温柔的时分,静心凝望着这片宁谧的水之世界,于绸缎般柔韧的波纹表面中,看其被温柔的余晖晕染所肆意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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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少不了的丝丝细风总是会弄皱这美好的静态,继而添上一些新鲜而前卫的艺术,让这不住被稀释扩散的光影赋有了生命般,悄然颤动,游向远方。
春江的两岸结满了嫩绿的细柳,为流水不住洇湿的边缘亦生长了不少瑰美花簇。
这些野花总是能恰到其处地在这片看似杂乱的地带,找寻到自己独特的位置,好似未曾在意这地带的人烟稀少,仍旧尽情展现自身的魅力。
那些攀附在石阶的绿色苔藓,汀州间逸然独立的灌丛,以及将树枝无力垂入江中的老树,乍一看错杂无章,实则整饬有序,浑然天成,杂沓间形成了一幅不对称却和谐的朴野画卷。
我喜欢坐在那块被雨风洗漱得洁净的岩石旁,托腮静坐,时而看看天边的霞色,又或凝望江水烟色。
縻集于此处的植被也好,还有我这格格不入的访客也罢,当你将心绪坠落在这一泓清江中时,一切的事物都犹若被倾洒了迷幻的心雨,迷糊间,竭力将奔驰的时间拖慢了大半截。
与其说彩色在不住消散,毋宁说这些璀璨若诗的光影似乎星河坠落,无声无息地消融在那些观赏它美丽的主体上。
就像是冬日一夜初醒时遇见的雪花,悄然滑落,叠覆表面,盖住忧伤。
伴随着微风吹动的,不止懒散的水波,亦有少见的鸿雁。
每当我从城市的中心遁走于此处,我都会由衷为此处的安宁与静谧所感染,好似我本应就是此处的一部分,却叛逆地出走离开。比之灯火繁华的巷道楼房,于这寂静单调昏沉的角隅,更让我能感觉到家一般的暖意。
我亦曾与自称爱好自然的友人来访此地,只是单单坐着,无甚交谈,亦不愿闲扯俗世。不过几刻钟,对方即流露难堪无聊的神情,匆匆离去。
或许,若想感知这心灵之上惬意旅程,就应如那天边颓然若失的孤鸿般,在漫长的空寂中目睹晚霞的炫彩结局吧。
“应该让你怎么相信呢,其实,我可以与江水对话。”
我曾在一本书看过这句话,那时候只觉得不过是强说新愁般的辞藻罢了。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我亦成为了那个童年时期至为不屑的对象之一,如同一个暮年老人般对于趋静的自然与雅致的单调有着别致的需求。
聆听水波随轻风游动发出的喁喁细语,甚或偶尔扑通一声的鱼跃之音,都是这一江清水的自语。
水声是那样剔透,犹若从洁净无比的天国滴落,极尽柔和地浸入你的心灵,找寻你的烦恼与愁思,不觉间悄然剔去。
盘桓于海面之上的孤雁亦深以为然,孤单甚至成为了它引以为傲的武器,在那片无拘束的自由中欢悦感知着生命的真谛。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天地光影不住趋于灰暗,直至夜幕落下。于此之前,晚霞却依然绽放,其间似乎一朵瑰丽的橘红玫瑰,于璀璨一生的落幕时分,渐的消逝,彩光晕染。
然而,于这最后时分,它的光亮未曾褪色,甚或愈加灿烂。好似是刻意留守这时分,成就这幅美艳的刹那瞬间。
半响,夜色覆盖住了最后一片霞色。
归途有不少的霓虹灯,颜色亦确乎光彩靓丽,别有一番魅力。
可是,许是由于光线过于完美,这份美丽亦太过于频繁,即或是初识的惊叹,不久亦犹冬日的沸水般随即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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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浑然天成的诗作,那抹碧霞的余晖犹若星月烁然,在心海的天宇之上耷拉着,四季辗转,永不消散。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森屿深巷》,请勿转载。图侵删。)
文丨 狩野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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