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音辽远,蓝空阔高,一阵阵风掠过头顶的绿藤,躲过耀眼的日光,旋在院子里,传达着秋的微凉。是啊,已经过了立秋了,时间终是不知不觉间再次走向了又一个秋天。
感觉日子慢吗?也许,因为我觉得自己就像这院子里的藤一样,带着开花的动力爬呀爬,又带着结果的期待攀啊攀,烈日酷暑,多么难耐。感觉快吗?有点儿吧。不敢回头,也不敢仔细看她,似乎还在昨天,她还能躺在我的股掌之间,而眼前的她,分明已出落有了婷婷身材——如果不是病得站立不起来,她确实是婷婷的。此时,她婷婷的身躯靠在轮椅上。
一个暑假,我看丁立梅的书,我看毕淑敏的书,但终究还是欢喜不起来。我又看《正面管教》,我还看《神农本草经》,我发现,对她,我和善如初,坚定如初,却不知道,这几百种药材里,哪一种才是适合她的。
我也时常呆坐在院子里,抬头看高墙上的天空,看流云夕霞,看萤星皎月。我常想,世界这么美好,不知她可否能感受到。
前天晚上,她瑟缩至凌晨才勉强昏昏睡去。昨天夜里,她又发作了七次。我不安,也许是艾灸配穴出问题了,我停了下来,再次感觉,没有一种治疗方法可以笃定结果。但我不知道再带她去哪里诊病,我更不愿意相信医无可医。因为这个不相信,我已经走了很多年。
看着她脖颈上艾灸的燎泡,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走夜路的人又一次掉到了坑里,找不到方向,摸不着边,坐在坑底,有点沮丧,有点无望,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也许,我只有等待天亮。无为的等待。
早秋的风微凉,顺着头顶高处的藤蔓溜下来,在院子里回旋着,撩起她额前的发。她坐在轮椅上看着我,目光澄澈宁静,苍白的面容竟还带着着淡淡的愉悦,一点儿看不出昨夜被磨难的痕迹。
盯着她,我突然就落泪了。不是为她病着难过,而是被她感动。她一直都不放过任何不难受的时候去欢愉。
前几天看到一句话:人之所以苦,是太想要确定性。瞬间,我哭了。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相信一个确定的结果,那就是,她一定会痊愈的,会痊愈的。可是,时间渐渐磨去了所有人对我描绘的确定结果的期待,我却不愿放手。而如今,连我也自己也觉得那结果渺茫起来,我不知道怎样才能通向那个我曾经无比坚信的结果。
风旋出了门外,又旋了进来,继续撩着她的发。风啊,真是不解人世烦忧,它可以自由奔走于这个世界,想去任何它所要达到的地方。我想,它大概是没有疾苦的。
门外传来了邻居大姐的吵吵声,我想起,今天是周末,她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的男人回来了。一向说话柔和的大姐似乎很生气,好像在质问,在指责,在抱怨,那男人的声音也一高一低,生气的情形。看来,每一个家庭都有每一个家庭的不悦,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疾苦。
抬起头,看到葱绿的藤蔓枝叶招招,看到蔚蓝的天空流云缓缓,我在心里问我自己:如果她真的预后不好,你能接受吗?
我听到我的心在回答:我能。
既然无路可去,就放下执念吧,带她回来,一起过平常人家的生活。
立秋已过,烈日虽炎,但终将渐渐柔和,暑气也该随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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