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当如孙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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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辛弃疾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辛弃疾晚年出任镇江知府，京口就是镇江，北固山在镇江北，上有北固亭，辛弃疾曾于此地登临怀古，写下了著名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这首词的鉴赏在我的另一篇文章《气吞万里如虎》）和这首《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我登上了北固亭，眺望着神州大地，风光无限。这首词以问句起，一问一答既是交代了创作地点，更是牵引和释放出辛弃疾内心无限感慨和蓬勃的情绪。

此时的神州大地已经分裂，长江北岸被金国占领，辛弃疾眼中的无限风光已经沦陷，大好河山也只能是望一望，懦弱的南宋朝廷无力也无愿收回失去的国土。一向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辛弃疾面对着眼前的景和心中的情，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千古呵、兴亡呵，多少事、多少人就像那流不尽的长江水，滚滚而来，悠悠而去。辛弃疾登临北望，看到了“满眼风光”，自然包括了滚滚不尽的长江。

汹涌的长江水不断激荡着辛弃疾，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想起了无数的人和事、无数的兴与亡。兴亡事不绝，长江水不尽，稼轩心不宁。

杜甫有诗句“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陈子昂有诗句“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登幽州台歌》），三首诗词都是登高抒怀，表达复杂难明而又激荡不已的内心情感。

三首诗词无论是题材立意还是用词都很相近，“不尽长江滚滚来”与“不尽长江滚滚流”甚至只差了一个字。然而，三首诗词却各有各的生命力，任何一首也无法掩盖另外两首的光芒，相同类型的艺术土壤滋养出了不同的果实，这正是艺术的魅力。真的要感谢这些诗人词人们，给我们留下了如此丰富的作品去欣赏和体验美。

上片着眼千古兴亡，下片则专咏一人——孙仲谋。孙仲谋就是孙权，仲谋是他的字。孙权曾在京口建都，辛弃疾在此地登临怀古，想起孙权也是在所难免。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兜鍪：战士的头盔，代指士兵。年少的孙权率领着千军万马，在东南一带杀伐征战冰火不断。孙权十九岁继承父兄的事业，成为东吴之主，一路征战建立东吴帝国创立了不朽的功勋，他是辛弃疾心目中的英雄。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几句有两个典故。一个是“煮酒论英雄”，曹操与刘备一起吃着青梅喝着酒品评天下人物，曹操最后的结论是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赤壁之战时，曹操看到东吴的军队战阵整齐军纪严明，于是感慨“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豚犬即猪狗）。刘景升是刘表，当时荆州之主，有两个儿子刘琦、刘琮都是懦弱庸碌之辈。刘表死后，继任者刘琮把荆州直接献给了曹操。同样是少年继位，孙权奋发有为，刘琮却把父亲留下的基业拱手相让，曹操不免对孙权大加赞叹，而对刘表的儿子大加鄙夷。

曹操、刘备、孙权都是英雄，都在乱世中打出一片天地，建立了卓越的功绩。而当时的南宋朝廷昏暗懦弱，不思进取苟安江南。辛弃疾在北固亭登临怀古，缅怀英雄的同时也包含着对时局的忧虑愤懑和失望。对曹操、刘备、孙权等人的怀念实际上也是对英雄的呼唤、对分裂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