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俊介的一生》作者访谈录

《文艺春秋》杂志社的一位记者（J）近日在秋叶原小学的一间教室里采访了刚刚下课的高桥龙一老师，他也是近日在“简书”引起讨论的小说《小林俊介的一生》的作者（A）。

J：很感谢高桥君能接受我的采访。

A：不用客气。我应该感谢你来采访我才对。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被文学界遗忘了。

J：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A：我写的都是不符合一般读者趣味的东西，或者说，会引起一般人反感的东西，或者不如说，我一开始写作时所抱的目的就是想冒犯他们，激怒他们，引起激烈的争议，然后被热烈地讨论。但让我失望的是，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我的作品，更不要提反感了。如果说他们注意到我的作品，并表示讨厌甚至憎恨的情绪，我倒很乐意接受。可是，我的作品没有引起任何反响，就像一握沙投进了大海里。因此，我想我是被文学界遗忘了。

J：嗯，我理解，这就像吾妻不二雄在一首短歌里说的

你想冒犯大众，这是一件很妙的事
不妙的是
大众不知道有这回事

A：嗯嗯，所以你居然来采访我，我感到有点惊奇呢。莫非文学界终于注意到我了吗？

J：不好意思，文学界是否注意到高桥君，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我采访您其实是为了私人的理由。

A：私人的理由？

J：真是不好意思，虽然给您的名片上是用的公家的头衔，我这次采访并不是《文艺春秋》杂志社的任务。只是因为一开始害怕您拒绝，所以……请一定谅解。我知道您，实不相瞒，纯属偶然，只是因为在网上搜索自己的名字，发现您的一篇小说用了我的名字，而且我看了那篇小说，发现小说里写的主人公的经历和我极为相似，因此大为吃惊，就……

A：哦哦，可是，我们之前素不相识……

J：我知道，知道，真是冒昧，您还记得《小林俊介的一生》这篇小说吗？

A：记得记得，那差不多是我的处女作了，这么说，您也叫小林俊介？可是名片上？

J：真是不好意思，名片是借用我的同事的，我的名片刚刚用完了，还没有去印新的。而我最近也一直在犹豫有没有去印新名片的必要，或者说，有没有继续工作，继续活着的必要。在看了您那篇小说之后，这种想法越发强烈了。刚才说，小说的主人公的经历和我高度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已经死了，而我呢，还活着，想死还没有死成，我想在死之前再来看看您，然后就，用一句中国的成语来说，死而无憾了。我最想知道的是，您这篇小说可是写的您本人的经历？因为，要是您本人的经历，一想到有个活人的经历居然和我如此类似，我兴许自杀的念头都会有所减轻了呢。

A：哦哦，原来如此。真是抱歉，也许令您失望，小说和我的经历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和我之前认识的任何人的经历都没有关系，完全是虚构的。您刚才说小说和您的经历重合，我着实吃惊不小呢。不过，您既然问及这一点，我不妨跟您谈谈我为何会写这篇小说。那个时候我正处于极度苦闷、空虚，极度孤独、寂寞……

J：等一等，等一等，失礼了！

【记者冲入教室旁边的厕所，高桥听到里面传来呕吐抽泣哽咽之声，等了几分钟，记者重新归坐。】

J：真是失礼了，刚才……您继续说吧。
A：那是……刚才我说到哪儿了？这篇小说是我二十多年前写的了，算是早期作品了。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用隐喻与象征的手法来写作。因此，小说中写的主人公被强奸／享受受虐／最后自杀等等情节，都不是写实，只能从隐喻或者象征的角度来考虑……因此，要说完全不是我的经历，也不准确。我刚刚来到这个小学校做教师，因一些琐事遭到校长训斥时，我感受到的屈辱感，只能用被强奸才能形容，而我为了饭碗，只能忍气吞声，听从吩咐干那些我觉得相当无聊的事情，干久了又觉得：这也不是很困难的嘛，甚至是很有乐趣的嘛，我甚至也像其他同事那样学会了溜须拍马，阿谀逢迎，并且为此洋洋得意呢。直到有一天，我被不断打压的像锡箔一样薄的尊严突然弹了起来，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变成一个如此卑贱的人啦！如果之前的自己看到现在的自己，搞不定会有多恶心呢！兴许一刀子捅死他都不一定呢。当然，我并没像小说中写的那样，自杀了之，我选择的是逃避，每次领了薪水，我就自己偷偷跑到风俗店去，让那里的姑娘跪在我双腿间为我服务，想象面前的这个姑娘就是学校里面目可憎的校长同事之流，这样我的心理上就获得了一种平衡……当然，我把后面的经历写到了别的小说里……比如……

【记者的手机响了，他对高桥说了声对不起，走到教室外面接电话，不住说，好，好，好。然后回到教室，跟高桥说，有任务要告辞了，再次感谢他能接受采访。】

A：（环视四周空荡荡的教室） 唉，还指望着能靠这次采访出名，看来也不成了，这次采访看来根本不可能登出来了，不过，若是他们的稿件不够，说不定还有微茫的希望，只是时间太仓促，好多该说的都没说出来，说出来的也不是最关键的，说这些，显得自己一点都不像一个大作家，大作家是不应该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些的，大作家不会解释自己的作品，不会把隐喻象征这种很初级的问题拿出来说事，唉，也许真的只能在这个小学里做一辈子国语老师了……

J：（跑到校园里，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人） 香树美君怎么还不出来？不知道她特意让我去捉弄这个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不过，倒确实很好玩啊，等会儿把我的采访录音给她放一遍，还不知道她会乐成什么样子呢。我们的事情就等他父亲的首肯了，不过，我挖出了他下属中一个对他颇有微词的老师，估计他也会对我刮目相看的吧。

关于吾妻不二雄与香树美，又见 《礼屁兴亡简史》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