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作者: 欢欣鼓舞邓沂沂 | 来源:发表于2017-09-22 23:31 被阅读53次

    一个宽敞的大车间,5条生产内衣的班组,个个埋头车缝的员工,高速缝刃机发出嘶嘶的叫声,像无数条蛇在吐舌,轰炸着你的耳朵。招娣的打枣车却是另类的咔嚓咔嚓。平时顺畅的电车这几天总是抛锚,弄得招娣烦恼至极。放在车斗里的电话响了,那串数字最熟悉不过,是乡下打来的。

    婆婆急速叫着 “强仔跑到环城路中间,他说要去死!”

    招娣愣着,那是本镇最繁忙的交通要道,几秒后说:“不要!不要……”

    招娣挣扎着,挥舞着手脚,突然就醒来了,睁开眼睛,抺着残留的眼泪,手摸到一块湿了的枕头,看着天花,确认自己在睡午觉。

    过了一会,她慵懒地站到一面小形圆镜前,注视着里面的人,一张四十一的面孔,五观凑合着还算端庄,今晚这面孔与素未谋面的他见面,有可能直接就上床,当然,做与不做全由她说了算。

    大约1个月前,招娣见到宿舍405房间的周红穿着一条黑白相间S条纹的连衣裙,走路时屁股S得性感,有种勾魂的欲望在。橘红的嘴巴在余辉下发出亮光,她上了一台早已在等候的小桥车。当时招娣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点恶心,只是后来她到405房间打听,才知道周红差不多每个晚上都出去,并且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她的床位纯属摆设用来掩人耳目,真正的背后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一开始招娣憎恨这种女人,可逐渐她领悟到一个真理,赚钱的途径除了血汗钱之外也可找副业,并且是于工作与娱乐之中的副业,她极需要这种财色兼收的副业,想到自身的情况,有足够的理由去找副业了,她兴奋得立即打电话给做二手包工头的大姨的大儿子,与大表哥通话中说了一通自己的状况,当然说得自己有多惨就多惨,完全歪曲了事实。表哥在招娣的强烈要求下,没多久就给她物色了他手下的三手包工头陆绍华,一个上五十的广西籍男人。

    能否在副业上混得风生水起,那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了。招娣这样想着。

    可这个梦再一次提醒她,七年前的那段已到谈婚论嫁的感情,是如何不堪一击的。

    1997年香港回归,而她黄招娣和梁志光就在这年喜结良缘,当时的嫁衣是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黑色长裤,他们的婚礼在广东偏远的穷山村里热闹了一翻,婚后没多久就怀上了儿子,于是以怀孕的名义待在家里,既不务工也不务农,安心做太太,志光开着拖拉机帮人拉货,送货,搬卸货,不论闲时忙节帮村民犁田平地,里外一把手样样是能手,钱财也就源源不断地涌来,日子过得很滋润,儿子和女儿相继出生了,美满幸福的一家四口,羡煞旁人。

    他们的婚姻步入第十一个年头,儿子满九周岁,女儿七岁,而志光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某一天因腰痛难耐到镇卫生院看病,后又听取医生建议转到市里的医院,最终确诊为肝癌晚期,志光坚决拒绝治疗,将钱留作盖房子,留给娘儿仨。还不到三个月就死了,志光死后满百日,招娣就张罗盖房子的事,几个月后盖起了一幢建筑面积80㎡的两层洋房,掏空了所有积蓄,还欠下外债五万元,可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招娣肩上,她四处托人帮找工作,2008年的金融风暴后,制造业萧条,其它领域不景气,找工作就更难了,何况对于一个只字不识的完完全全的文盲就更是难上加难,她自己心里清楚,也没什么要求,意识里只适合做生产工人,餐饮业里的洗大元,就连这些工作也轮不到她,焦虑急燥的她常常躲起来对着志光的遗像哭着诉苦,只有想到一双儿女才有生存下去的勇气。

    几经周折,婆婆的一名老姐妹的儿媳刚好要找一个保姆,于是她有幸来到了二线城市佛山,那年她33岁有余。

    镜子里的她眼角有明显的细细的二道线条,她往那里抺了厚厚的粉底,顿时一亮感觉好看多了,但看上去与脸部的其它地方不协调,白了一块,于是她又往眼角两边抹开去,一点点,一点点,直到将整个脸部都涂了一遍,定神一看,气一下泄了,这那是一个活人,分明是殡仪馆里躺着的人,没有一丝血色,怎么去见她的准备认识的情人,这时她憎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跟车间的姐妹学点什么,比如护肤化妆,穿衣打扮,在这方面自己总是不合群,居高自傲,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个叫华哥的小老板,开着他的面包车来厂门口接她一起去吃晚饭,饭后到周边的商业街逛逛,逛完……她想他会不会直接就提出去开房,以她自身的经历,明知道他是冲着这方面来的,她暗自下决心,今天只是互相认识,不能草草上床,不然他会认为她不是个东西呢。

    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来,然后环顾了整个房间,若大的房间8张碌架床静静地呆着,都住着人,上床用来放杂物。姐妹们衬着今天是星期天,都往外跑了,她拿起脸盆走出房间到楼层最里面的公共卫浴区,走廊里清晰回响着她趿拖鞋的声音,估算整层四楼女宿舍只有她自己一人,一边走一边想,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孩子们知道。

    盆里的水往外溢,而她的脑子里反复琢磨表哥的一句话,华哥50了,开着一台五十菱面包车。面包车?50?

    招娣又站回镜子前,她总觉得有什么忘记了,于是俯身在床上翻枕头,掀床单,终于找到了前几天为了今天约会而买的口红,她学着电视里的女人涂口红的样子,拧开盖往两片薄薄的嘴唇涂去,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然后合上嘴巴,让两片嘴唇互相磨擦,这表情像她的没有一颗牙齿的太爷爷咀嚼食物时动来动去,做完后咋一看,嘻!嘴巴明显的比原来大一倍,妈呀!她拿起纸巾把多出的部分一小点一小点抹去。

    这时电话铃响了,

    “阿娣,我已在美好内衣厂门口了。”

    “你把车子开到对面马路吧。”

    “我停在你厂门口,这里大把位置呢。”

    “你还是把车停过对面去。”

    招娣用湿毛巾把嘴巴抹干净,还扮什么美女呢,都徐娘半老了,况且男的不也五十了,她感到脸慢慢热了有烧灼感。以前想过无数次找男人,可现在真要来了自己倒不知如何做,

    她特意穿上红色上衣,配黑色长裤。

    没多久她又犹豫了,在这见面的日子里穿红色衣服,有点像当年的嫁衣。

    “哎呀!”招娣左脚踩空梯级,身体向前冲去,右手本能地死死抓住扶手,整个人的重心落在右脚上,身体偏则重重地撞在扶手的铁栏上,两只小腿立即感到痛楚。“真不吉利,”她自言自语说,她站在楼梯的平台上,捋起裤管,两只小腿上分别有两小块黑色的淤块,用手压压,揉揉,然后忍着痛,放下裤管,伸直腰,扶正胸前的挎包,继续一步一级向楼下走去。可心里想,我才不信有天理呢,有天理志光就不会死,405房间的周红泡了多少男人,早就应该得到报应了,省得她每天花枝招展的在车间飞来飞去,碍心碍眼。

    美好内衣厂的宿舍在厂区的后面,招娣出了后门,沿着厂区的围墙向正门走去,此时她既期待又害怕,既欢喜又担忧,既想向前又想就此止步,这人呀在关键时刻总是模棱两可。

    站在街口望向对面马路,一辆旧的银色面包车停在路边,一个男人坐在驾驶室里,手指轻轻地弹着方向盘。而招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驾驶座上的人,男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这时招娣已走到跟前,四目相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对方的名字,华哥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对招娣说:“上车吧,我们先去吃饭。”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绕过车边时发现车身到处都是被物体刮过,撞击,碰到的疤痕。

    很难想像三手包工头开着这样的破车,看来没几个钱吧!招娣犹豫着还是拉开了车门。

    一块木板从车上掉下,发出“当”声,木板上钉着一根钉还粘着凝结了的水泥,他:“哦,刚拉了几车模板,”然后下意识地伸过手来抹副驾,招娣看着那只被太阳晒到红色的手,粗大而笨拙,转而望向他的人,湖水蓝的上衣和灰色裤子有明显的摺痕,显然是新的,上面已沾有一些石灰和泥土,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肤色都是哑红色的,他穿的这身衣服怪别扭的,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的样貌明显的比实际年龄还要大。

    “听说做内衣的工作时间超长,天天加班。”华哥一边开车一边找话说。她:“加班能挣到钱就不成问题了。”

    他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回去道:“倒也是!”招娣却后悔自己这样说话,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为了钱而来,当然这是明摆着的,于是她补救似地说:“内衣制造业都要加班加点的。”

    沉默,又沉默,车子伴着一种声音平稳向前,这声音不知是来自车的那里,像是有物件在风中摇摆。招娣满脸不屑地蠕了蠕屁股,然而在心里骂,这破车不散架已经算好的了,真作孽。

    过了一段时间 ,车子停在幸福饭店门前,一间较体面的大排档。

    饭后两人走在巴黎春天商业步行街上,招娣随意的走着全没有心思购物,她在埋怨表哥,自己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找个没钱没貌的来止渴吧。

    在华哥的一再要求下,招娣买了1套衣服,当然付款的是华哥。

    晚上九点多了,车子平安地把招娣送回到美好内衣厂门前,华哥指着对面的河东旅馆道:“我们都是成年人就不转弯抹角了,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去那开房。”招娣看了一眼河东旅馆,心跳急剧加速,全身的血液开始升温,然而她却低着头,慢慢的说:

    “你要明白,有几天女人是不方便的。”他看着她,她没有看他,她开门下车了。他对着她的背后扬声说:

    “那下次吧!”

    她甩掉了华哥,自嘲这把年纪了还玩矜持,暗自偷笑着已走进街内,随即拨打了表哥的电话。

    表哥不解地问:“你不是在陪绍华吗?怎么会有时间打电话给我的?”

    “他回去了,”连娣想,我就是要你知道我们并没有上床。

    “怎么啦!绍华这人有贼心没贼胆。”“表哥,说真的他…他…他像是没钱?”

    “我跟他共事十余年,他老婆回广西照顾正在读中学的孩子,你不能一开始就明码实价地谈钱呀。”

    “我还是不需要了,一个人都过了这么多年,家里小孩知道了又要翻天的。”

    “那是你的事。”表哥语气粗粗的愤愤地说。

    回到407宿舍,一群姐妹在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今天的收获,这个说自己的衣服,那个说自己的鞋子,俗语说三个女人一个墟,更何况现在是八个女人,成了几个墟了。平时招娣喜欢这种氛围,现在却心生厌烦,她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中,到宿舍后面收晾晒的衣服,刚回到房门口就被在追逐的小英撞正入怀,至使倒退几步,招娣怒目盯着小英道:“发疯啦!有完没完。”整个房间的人立即肃静下来,然后是小小声的私语:“疯婆又发作了。”

    夜渐渐深了,姐妹们都进入了梦乡,而招娣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想起了早死的老公,死后头两年各大亲戚朋友帮忙介绍二婚对像,她也走马观花地看过,其中有一个怀集男人,对她很好,并且已有跟他回怀集过日子的打算,直至发生了一件令她胆寒的事情,那一幕又再一次浮在脑海里……

    志光死后半年,娘家的人可怜她,便托三姑六婆做媒,先后也看了几个,自从相亲后,招娣心情好多了,那时真想有个男人为自己分担,有个肩膀可以靠靠。

    人真的讲缘份,招娣和雄哥一见如故,一来二往就分不开了,雄哥是广东怀集人,妻子前几年病死,留下一个儿子与雄哥为伴,同病相连吧,所以情感上特别谈得来,也有共同组建家庭的意愿,雄哥到招娣家时,总帮忙做些体力活,那时候招娣也感到这家里真要个男主人,公婆虽然没提出反对,但也没有赞成,两个小孩子之前是叔叔前叔叔后的叫,后来就不理会了。

    女儿还小没有什么想法,可哥哥不知在那听来的话。有次居然强烈抗议,不准雄哥再踏进家门一步,招娣多次解释甚至还骂了他,最终儿子跑到繁忙的大马路中间,任由车辆在他身边经过,全然不理自身的安全,婆婆赶来在路边呼喊,儿子就是不听,逼着招娣在电话里当即表示不再与雄哥来往并断绝联系,儿子才哭着回到奶奶身边。

    后来招娣外出做保姆,雄哥也曾来找过她几次,再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招娣常常想念志光的好,挣钱是一把好手,做家务也得心应手,如今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娃,供书教学,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是钱。她在做保姆期间,雇主是美好内衣厂的经理,知道她的事后,主动介绍她进内衣厂,而她自己对于车缝一窍不通,即使学也是笨手笨脚的,最后挑了最简单的打枣工序来做。

    前几年打枣也可挣个三四千元的,近这一二年单价高了,加班加点每月可挣得六七千,厂里放假她也回厂上班,一年下来没几个休息日。

    星期六这天的下午,即和华哥见面后已过了6天,正在车货的招娣听到电话铃响了,她看到号码的最后几位是3663,虽然是文盲,但几十年对数字的亲密接触,能够使她认识阿拉伯数字之余还能口算简单的加减数,每天车几打货,赚了多少块钱,心中都有个账部的。

    知道是华哥打来的,于是她快步走出车间,一边走一边接听电话,来到车间后面的停车场,华哥直截了当的说:“你今晚下班到对面的河东旅馆407房间,不管你愿不愿意来,我都在那等。”招娣压低声音尽量变得温柔道:“让我考虑考虑。”说完这话时,她感到热浪从脸部慢慢漫至颈部。

    她重新回到车位时,变得春风满脸,心轻如燕,她感到幸福来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拥有了另一个男人,虽然这个男人是别人的老公,可也将是她黄招娣的情夫。到底去与不去,她六神无主,其实答案早就肯定的了。怎么他租个房间都与我住的宿舍同号呢,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整个下午招娣工作超乎她自己的想象,把堵在她那里的货车通了。

    晚上加班时,她又顾虑了,就在厂对面的旅馆,这很容易暴露自己的风流事,本来车间大部分人都和自己过不去的,如果找男人的事被她们知道了,肯定加盐加醋宣扬一番,唉!没有老公的日子,举步为艰。后来又自圆其说为自己开脱,没有老公,算不得勾汉,最多只加个小三的称号吧。往往这个时候,招娣就想男人了。好吧,就找个男人为自己撑撑腰,别让她们看不起。

    离晚上九点半下班还有一小时,招娣请了假,匆匆往四楼的宿舍走去。

    招娣梳洗完毕,特意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套头衫,黑色短裙,这样看上去年轻活力。忙完这些后,坐在自己床前的木椅上靠着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快9点了,她要赶在工厂下班时出门,心突然砰砰的狂跳,连自己都听得见,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久违了,于是她顺着自己的心拿上挎包走出了房门。

    站在街口望向对面的旅馆,在灯光下旅馆门前确是有一辆类似华哥的银色面包车,距离太远了看不见车牌,她心中已经确定这车有八成是华哥的。她有些怨表哥,但又确信表哥不会害自己的,既然都来到了就硬着头皮走过对面马路吧。

    她第一时间就去看车牌,见9881的号码,9881前的几个字母她不认识,心想号码可以相同的,但破车应该有不同破法吧,顿时又埋

    怨起自己的父母,招娣前面还有二个姐姐,分别是连娣和带娣,还有妹妹接娣,接娣倒有书读,因为她真的接了一个弟弟来了,就是镇威。

    招娣走到9881前,看到车前的将掉没掉的下巴左右两边用铁线穿着固定,车子行驶时,下巴就前后摆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她确定无疑,然后整理一下挎包,走向旅馆。

    旅馆门口的柜台前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着连娣用普通话问:“租房吗?”连娣想应该是问我租房呀,找人呀之类吧,她迟疑了一会用白话道:“找人的。”那女人改用白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嗯!”一缕不屑的光从眼里射出。

    招娣没有理会,就径直踏上了梯级,她在心里数着层数,每上一层,心跳就加速些。上到四楼了,停在楼梯口望向长长的走廊,她让自己稍为缓缓气,定定神,心却在想,真要做了,那就做吧,也不是没做过,可是那是多年前的事,现在做的感觉都忘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手扯了一下衣袖,拉了拉裙子的下摆,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401,402…407。

    站在407门口,心跳出来似的,轰咚轰咚的,她暗暗骂自己,紧张什么呀,真没用,又不是没睡过男人,老公身材矮小的做过,雄哥高大威猛的也做过,就差眼前这个中等身材的,估计也差不多的吧 ,让心慢慢平服下来后,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吧,她举起右手正想敲门,门却开了,一股凉气袭来。

    她道:“真巧!”

    他道:“进来吧,我买了咸骨粥和三丝炒面。”

    她顺从的在他身边走过,听到他关了她身后的门,并上了锁。

    招娣站在窗前,望向马路,夜幕下的马路在路灯和月亮的照射下,仍然如白天般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周红出现在对面街口,在那徘徊了一会儿,然后搭上了一辆麽的远去了。

    “婊子!”她在心里骂,身后是潺潺的流水声,华哥正在洗澡,我可以在这时候离开,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确实还没有发生呢。

    她环顾一下四周,一张大的双人床盖着白色床单,白色被子白色枕头 ,一个床头小柜子,一张台,两张凳子。水声诧然而止,招娣重回窗前,装模作样的看着窗外的景物,而耳朵却专注地听着室内的动静。

    华哥拉合窗帘后,迫不及待地迎向招娣,招娣说要关灯,于是一场不见得光的交易在黑暗中进行着。

    当招娣醒来时,发现华哥仍然压着她,在天亮时又歼了她一回。

    招娣收起台面上的300元,独自出了房门,一楼的柜台前换成一名男性,张着醒松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当作看不见招娣。轻风吹来,令人身心舒畅。

    接下来他们每个星期一聚,逛街吃饭夜宵,情侣该做的事和不该做的事,他们都做了,招娣每天沐浴在春风里,只一年时间,从衣服,鞋袜,到戒指,手链,项链都逐一的潻置了,俨然摇身变成一个富婆。车间的反响很大,她自己也不忌讳,敢作敢当,将事情大白于天下,后来索性租个单间同居了。

    有几次以老板娘的身份到华哥的工地巡视,得到了众星捧月似的热情款待,她感到这是这一辈子最受人尊敬和羡慕的时刻,于是狠狠的过了一把老板娘的瘾。

    初中毕业后在修车厂当学徒的儿子,多次打来电话,阻止她交男朋友,并扬言乡下的爷爷奶奶,亲戚朋友,乡里乡邻都知道她在外面有野男人,并叫她能不能收敛收敛。

    招娣听着儿子的诉说,先是惊慌,然后是越听越气愤,道:“你爸爸死得早,我一手拉大你兄妹俩,现在来数落我的不是,我告诉你,我没有男朋友更没有你口中的野男人。”

    儿子:“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无脸见人了。”

    招娣更是来火了:“我没偷没抢,又没犯法,就算找个男朋友又怎呀!”

    儿子:“听说你找的是一个有妇之夫吧!”

    招娣:“你在教训我吗?我是怎样挣钱养大你们的,别人工作我工作,别人休息我工作,别人下班我还在工作,我今年四十一岁了,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比别人多干三四个小时,你以为我愿意吗,别以为你妈是铁打的,腰痛,腿麻的时候,我向谁说去,你只会要钱的时候,买手机,电脑的时候才想到妈。”连娣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就越气愤,声音变得沙哑,哽咽……

    春节将到,厂里放年假,招娣早早就张罗着给儿子女儿买安踏的鞋子,以纯的衣服,给家里的四个老人各买一套衣服。她算了一下,自从跟了华哥,日常开支都是他的,身上穿的,戴的也是他的,还每月给二三千元的家用,她的存款从千元升到万元,她由衷的感叹生活太美好了,钱途一片光明。

    2015年的春节,儿子以各种理由没有回家乡,年初二,按惯例是回娘家去的,招娣前一天就做好准备,可从小到大都喜欢去外婆家的女儿却怎么都不肯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招娣敲门也不开,最后只好自个儿回去了。

    到了年初三,初四,亲戚朋友相互探访,家里来了姨妈姑姐,叔伯婶姆,女儿还是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就算姨妈给一百元红包,这么大的诱惑女儿也挺住不出房门,吃饭都是做奶奶的送到房门口,招娣思量不出为何已读初二的女儿怎么了,苦口婆心好言相劝都无效,令到整个假期在不快中度过,最后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个月很快过去,上班的日期逼近,招娣总觉得这个春节缺乏什么,没有了之前的开心快乐,生活是宽裕了,仍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即使那年梁志光离开他们三人,也没有如此孤静。

    招娣坐上回城的大巴,隔着玻璃窗望向这个她土生土长的县镇,这一别大约又要等下一个春节了,不禁有些伤感。迎面驶来一辆进站的大客车,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一些人,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背着背包,手里提着一个鼓鼓的大袋,他无意中转头望向正在缓缓开动的大巴。

    招娣立时站起身来,双手拍打着车窗,高声叫道:“强仔!强仔!”可那个叫强仔的人不曾听到,继续他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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