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伤神者,唯别而已矣。”
一千四百多年后,江淹的叹息声仍回响在耳边。
也激荡在心里。
离别使我们的世界骤然变大、变长,仿佛长到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回原来的地方。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们是否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来抚慰自己呢。
二十岁那年,我的第一个理想破灭。
“而今识得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我将稼轩先生的悲壮、豪迈模仿得维妙维肖。
然而,当我负箧南下,背囊里重又装满咬牙切齿的理想。二十岁,仍是不识愁滋味的二十岁,理想的破灭与重构频繁交替的二十岁。
我犹如一条鱼儿,做着龙门的梦。却游进过江鲫鱼的群落,我撩开市井社会温情脉脉的面纱,却惊讶地发现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几次跌撞之后,我呛了满肺的凉水,我不愿随波,却也无力逆流而上了。
我逃回小屋,轻扣围城的门,希冀城里美丽的女王给我以拯救。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在许多夜晚,在无数个无眠的黑暗里,我的心滴嗒到天明。
我把累累的伤痕,把满腹的凉水,把每日的思念化成文字,化成诗,寄给一个海边的女孩。“此情无计可消,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成为婉约派的拥趸。我只是拿古人的酒浇沃自己的愁。我无法许下诺言,却在心中将愁肠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一个美丽的故事永远让我感动:那是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他给女孩写信,可是女孩的回信总是不著一字的一张白纸。男孩不停地写了九十九封信,收到了九十八张白纸。女孩第九十九封信来得时候,另一个漂亮的女孩闯入男孩的生活。疲惫的男孩和她相爱并结婚了。很偶然的,男孩和妻子发现了那封未打开的信,然而里面不再是一张白纸。看完后,男孩和美丽的妻子眼里都溢满了泪水。那上面写道:我已做好了新嫁衣,等你第一百封信来到的时候,我便做你娇美的新娘。
“唯有离别,才使得两颗心互以辉映。”现代人貌似豁达而已。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没有了世俗的理想于是不再娇揉。
天地间栖息的我们只是一群匆匆的过客,或许正因为生命的一倏而逝,那些生离死别、长短之痛才更使人伤感。
只是我不再去找婉约派了。悲欢离合古人见得多了,我又从古人那里见得多了。
抽光一包烟之后,那些刻骨铭心,那些风花雪月都随烟雾淡去了。唇上已钻出来几根胡须,我不再是二十岁那个莽撞少年了。我仔细地将心情归了类,轻轻锁进抽屉。等到若干年的黄梅季后,我会当作丰富的收藏翻晒。
我游到岸边,化作一颗思维的卵石。
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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