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奥莉在某一天清晨站在镜子前刷牙的时候,惊恐的发现她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
从小的时候起,大人们看见她总会笑着说“呦,这铁定是老夏的亲闺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这可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坦白来说,父亲长得还不错,但是那副五官放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就有点一言难尽了。相反的,母亲长得很漂亮,那种精心打扮的漂亮让每一个看过夏奥莉妈妈的同学都会不由衷的问她同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跟你妈妈长得一点也不像呢?”
夏奥莉从第一次听到这个问句时,就确定了一个冗长的梦想,希望长得像妈妈一点。
这个看似冗长的梦想在夏奥莉兢兢战战的第二年,死掉的干净利落。“我活在一个地狱的世界里,踩到了恶魔的尾巴就会得到惩罚,而遍地都是恶魔。”她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这本日记锁在了书桌左边的抽屉里,压在众多杂物的底下,只有在每天晚上作业本回家时才得以重见天日。这本花皮薄面的日记连出来的那一会儿都小心翼翼藏在作业本下,始终也没能够藏过母亲的眼睛,“如果我以后有选择,我一定不会做这样一个母亲。”哪种母亲?哪种母亲啊?母亲拽着她的胸衣几乎要把她甩出去,眼球上的血丝密布,夏奥莉的左右脸相互串了串门,火辣辣的疼,鼻涕眼泪一把喷了出来,屈膝跪在地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什么错呢?夏奥莉讲不清楚,我们后来知道的是她再也不写日记了。
02.
快乐需要好多事情的铺垫,悲伤却总是突如其来。那顿夜晚的火锅吃起来也像黑夜一样,浓稠的难以下咽。
夏奥莉看着母亲对身旁一样大的同事的女儿照顾有加,眼眶就那么赤裸的红了起来,“啊,好辣啊这个锅!”她说。那些卷发,纹身,睫毛膏和眼线,明星的八卦和有趣的事情,那些种种她想要尝试去做去讲的东西,那些曾经被母亲打骂到堕胎的东西,在另一个孩子身上完美的呈现了出来,母亲的笑容满面和夸奖刺痛了夏奥莉的眼睛,她不禁怀疑母亲过去到底不喜欢的是这些东西,还是不喜欢她附加在这些东西上。
到底,她也只是个丑陋的附加品。
夏奥莉今年二十岁了,十二岁时幻想过的自己在八年的地雷沼泽里动弹不得,她踩怕了,那些青春的勇气和热血在沼泽里也不过鼓起了个气泡,消失殆尽。回想起来,她甚至,是一个连青春期都没有的孩子。
夏奥莉对现在的自己失望透顶,她在十几岁时害怕疼痛而忍痛抛弃的勇气和好奇,在另一个女孩子身上找到了翻版,而那个当时逼迫她抛弃的人,却满心赞赏的让她跟着学学,跟着学学!
她大脑中开始回放起抛弃的DVD,被打到下巴脱臼的时候,日记丢掉了;被骂“站街女”的时候,口红丢掉了;凌晨两点被丢在马路边的时候,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彻底丢掉了。她想起没了书桓时的依萍,站在大桥上一字一句的说“拔掉刺的刺猬,活不下去了。”
但是依萍有一天若看见书桓爱上了一只尖刺更加茂密的刺猬,那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夏奥莉突然泪流满面,不是为了自己的悲哀,而是为了自己的坏。
我到底还是长成了这样的人。
03.
从第一次牙根咬的直响,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报复父母时的丑态,夏奥莉就明确的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曾以为原生家庭不会烙在她身上的疤痕,在一天天成长的过程中像蛰伏了很久的皮肤病,一块块的显现出来,那些嫉妒,仇恨,愤怒,自卑把她捆绑在荆棘丛里动弹不得,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似乎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在不健全的人格里越陷越深。
像之前说的,被迫抛弃的东西让她痛彻心扉。她很清楚家庭带给她过多重的伤痛,让她更痛的却是她清楚的看到母亲在一天天的改变,那些摇摆不定的,喜怒无常的情绪在母亲的身上一点点的消退,在她身上日益显现。她不得不承认在十八岁到二十岁的两年里,母亲带给她的伤痛越来越少,母亲学会了忏悔和内疚,“我对不起你”母亲说,夏奥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以为,一切痛苦的悲哀的会慢慢好起来,我原谅她,她想。
她没有想过原谅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甚至在母亲对她好的时候,过去坏的画面会全部涌进脑子里,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让夏奥莉崩溃,她拒绝母亲的抚摸,跟所有关于母亲的人作对,她就是讨厌她们,她要在她们面前做一个自卑,傻x,不会讲话的坏孩子,我控制不了自己了!她在灵魂里呐喊着。
那顿火锅结束后,母亲质问她“你是不是非要闹得大家不愉快心里才舒服?”夏奥莉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语气像正刮在脸上的风,刀割的感觉“就是的!”夏奥莉不知道这把刀有没有插进母亲心里,但她可以清晰的听见插进自己心里的声音。“嚓嚓”她才发原来自己的心是冰块做的。
04.
夏奥莉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好起来,她开始称自己是个不健全人格的小怪物,她告诉母亲,在她好起来之前请不要带她见人,她害怕伤害别人,也害怕批评自己。
她想着,开学的时候大概要找心理医生看看了。
乱七八遭的分割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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