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缨包子

转眼，又到了吃萝卜樱子的时节。今早去菜市场买菜，目光立即被柜台上那一堆碧绿水灵的萝卜菜吸走，一同被诱惑的还有我身旁的大爷大妈们。

几个本应行动迟缓的老人，脚步突然变快，朝着卖菜的摊位齐齐涌了过去。他们嘴里试图议价手却不闲着。左手撑袋口，右手抓起萝卜缨子就往里塞。卖菜的是位五六十岁的男人，对于议价本来想回驳一句，眼见几人像狼见了猎物一样，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被问的急了，就把脸子一拉说，少了不卖。

我对萝卜樱子也有好感，步子也不知不觉跟过去。萝卜缨子，也叫小萝卜苗，多半是在秋季上市。可用来做饺子馅包子馅，也可用来腌制咸菜。生活中最常见的吃法，多半用来包素馅包子的。当然，与肉馅搭配照样美味十足。

回想我还是孩子时。一到了萝卜缨子上市的季节，妈妈就会用它做馅，蒸上满满一大锅素包子，够全家吃上几天。那时候，萝卜缨子无需去外面买，都是自产自销。每年的八月末，秋老虎依旧会在大中午露面，烤得人恹恹欲睡。去菜园背萝卜缨子回家那天，妈妈连午睡都顾不上，就拐着筐篓往菜园赶。遇到心情不错时，也会喊上我去做帮手。到了菜园，老远就看到地里绿油油一片，妈妈三步并作两步，我也跟着一路小跑。看那一垄垄的小萝卜苗，正待在各自的土穴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妈妈咧嘴笑着说，几天没来又长大了呦。来了菜地我才知道，原来栽种萝卜是要间苗，选中强壮涨势欢实的苗子后，其余的都要拔除，否则会影响后期萝卜生长。妈弯着腰在前面拔，我跟在后面往筐篓里捡，等到几垄苗子都间完了，筐篓也装满了。往回走的路上，尽管筐篓将妈妈的肩膀都压扁了，可她始终笑眯眯的，如同捡了钱包。

萝卜苗收回家后，不能让它们老是待在筐篓里，要倒出来挪挪窝免得发热。自打萝卜缨子跟我们回了家，妈妈的眼睛里就带着光，嘴张咧着，烧完锅赶紧坐下来去摘除上面的黄叶。赶明儿，咱包萝卜缨包子吃。她没有抬头，对着一旁玩耍的我说。包子里有肉吗？我问。没肉照样好吃，你是没吃过，吃了一回就忘不了。一听说没肉，我顿时失了兴趣。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肉对孩子是极有诱惑力的。

第二天，妈妈果真包了一锅的萝卜樱馅的大包子。可我们情趣缺缺，对这顿萝卜菜包子并不感兴趣。炉膛熄了火，锅盖还没掀开，就有包子的气味往鼻孔里钻，闻着怪香的呢！饭桌上的包子是二面做的，黑乎乎的像涂了锅底灰。拿在手里咬一口，有菜的鲜盐的咸，再就是不多见的鸡蛋碎的香了。因为菜里挖了一大勺猪油进去，包子馅油光光的，吃起来果然不一样。

后来日子好了，我们也长大了。萝卜每年都种，妈妈的萝卜缨包子也成了家里常客。她除了做萝卜缨素包子，还做过萝卜缨配猪肉馅、三鲜的、搭配木耳蘑菇的。可无论怎么做，都能让她和父亲吃撑了肚皮。可相比于其他馅料，我们更偏爱韭菜鸡蛋，韭菜搭配猪肉，芹菜牛肉，感觉比萝卜樱包子更美味。

如今，我也到了妈妈当年的岁数，竟然也像她当年一样，贪恋起萝卜缨包子了。萝卜菜买回家后，碧绿的小菜摘好洗干净下锅焯水后越发得青翠，沥干水分拿到案板上斩细，撒上香菇丁、胡萝卜丁鸡蛋碎，再加上一把剁粉条，淋上香油投点鸡精搅拌均匀，包好后醒发再上锅蒸熟，比肉馅的还要美味。嚼着嘴里的萝卜缨包子，让我又回想起那个年代。我突然有些明白父母亲为何喜欢吃它们了，他们是在品味过去，回忆那个日子虽然贫穷，但一家人仍能开开心心着心往一处拧劲儿往一处使的苦难而简单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