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打来电话,邀我去她家拿新鲜的蔬菜。怕我不好意思去拿,特意强调蚕豆刚长成,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她已给我摘了一大篮子,不去拿可不行。
蚕豆是最省心的植物,既不要施肥,也不要治虫,种下后无需照料,它会默默地发芽,抽茎,开花,长豆荚。当人们发现它长大时,豆棵上已经从上到下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豆荚,靠近根部的豆子长得最快,成熟得最早,如果不及时采摘,底部的豆子就老了,口感就差了。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去地里割草,看到蚕豆荚鼓起来时,会在河坡上挖一个坑,偷剥长在田埂上的蚕豆,捡些枯枝落叶烤着吃。有次被大伯发现了,我慌忙奔逃,伙伴们也四散逃走。黄昏后我挎着一篮子青草回家,看到大伯和母亲在堂屋说话,以为他来告状,吓得脸都白了,偷偷眇一眼母亲的脸色,看到她笑眯脒地对大伯道谢,手里还端着一端青青的嫩蚕豆,我才放下心来,知道大伯是送豆子来给我们解馋了。
后来读鲁迅《社戏》,看到迅哥儿和伙伴们偷吃罗汉豆的情节,觉得特别亲切。他们去看夜戏,摇船回家的路上肚子饿了,桂生建议偷点罗汉豆煮了吃,阿发建议偷他家的,理由是他家的豆长得比六一公公家的喜人,最后是既偷了阿发家的,也偷了六一公公家的罗汉豆。罗汉豆就是蚕豆,大人们是不会计较孩子们偶尔偷吃的行为,他们朴实的观念认为,地里的蔬菜是不必计较你的我的,左邻右舍相互摘些吃,尝个鲜,换换口味的行为不是偷。
蚕豆初熟的时候,属于时令菜,量少价贵,今天菜市场剥好的嫩蚕豆价值达15元一斤。我到朋友家后,她去地里现摘了十多斤蚕豆荚,又去别人家的地里摘了十多斤,加上家里早已摘下的一篮子,足有三十多斤。我一个劲地说太多太多了,一周也吃不掉啦。她说:“你难得来一趟,多拿些回去剥成豆子,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放冰箱慢慢吃,别不好意思,自家地里长的不值钱。”
看着后备厢满满的蔬菜,我想起了每次回娘家的情形,母亲也是割了这菜,摘了那菜,捆捆扎扎放入后备厢,回家一趟载回的菜,一周也吃不完,只能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地送。母亲在没脑梗之前非常勤快,把菜园子收拾得生机勃勃。对种蚕豆更是上心,除了在自留地上种一块蚕豆外,还会去河边、荒坡、田埂边上种下蚕豆。蚕豆长成后,她就每天摘,剥成豆子冻在冰箱里。等到我回去时,她把新鲜的和冰冻的豆子全装上汽车,让我带回家慢慢吃。如果我不回去,她和父亲会隔三差五地乘汽车把蚕豆送到城里来。
那时吃母亲种的菜心安理得,没觉得是幸福,有时还会和母亲开玩笑说,回家的汽油费够买半厢蔬菜。如今吃朋友种的菜心理却不好意思,觉得欠她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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