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月,我们这批新进厂的学生工,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产业工人,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衣着日常,甚至人际关系的称谓已经迥然与校园时期。
我们就像破土而出的竹笋,正快速的褪去代表稚嫩的笋衣,速速的想长成竹子模样。
比如我喊易班长的徒弟小康,刚开始的时候还怯生生的,现在异常麻溜,也非常自然。
小康,大名康义,也是子弟学校毕业的,比我大两届。康义个子比我高出几公分,自然卷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玳瑁色的近视眼镜后面是一双微凹陷的眼睛,他偏棕色的眼仁显得斯文而又忧郁。
我们工组就我们两个年青人,自然而然,我们彼此之间的交流要比那些师傅多一些。小康在社会话题方面言语相对较短,但在学习方面的话语则较多,他在准备考电大。
之前我俩有过短的交流,他是顶他妈的职进的厂,爸妈也是机械厂的普通工人。
他曾告诉我,我们班组是一个老实人班组,这里没有技术,但是是技术的岗位,也只有老实人才在这里待的住,进这个班组容易,想出去比较难,除非有关系,或者考出去。
我对这话没有具象的理解,但我确实感受到这里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这里的师傅除了易班长都很敦厚,包括我师傅。
小康已经开始干活了,他今天是加工十四英寸的构贝。加工这个尺寸的构贝,车床转速慢,加工时间也相对较长。
我站在小康的左手边,一边聊着天,一边递上一只良友牌香烟。这个时候,抽外烟已经在我们年青一代中形成了风气,555,万宝路,美国一号,良友这些外国香烟都会轮流出现我们的上衣口袋里面。
我们边抽烟边聊天,小康还要一边干活。我在聊天的时候,左手顺手拿起搁在车床牙箱上的套筒,搁在低速旋转的卡盘上,卡盘上传来有节奏,有规律的金属撞击的哒哒声。
套筒是用来锁紧卡盘的辅助工具,是卡盘扳手力臂的延伸,也是一种杠杆原理。它是用六分镀锌水管根据自己的需要切成短管。
我以为光光滑滑的套筒和同样光光滑滑的卡盘不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可事实证明那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
伴随着“啪”的一声,我瞬间感到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我的左手臂膀被震得发麻,耳听见一阵急速的“嗖嗖嗖”破空之声飞向厂房房顶,十多米高的厂房房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离我和小康一米多远的,码放整齐的一堆工件哗的一下被击倒。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和小康愣在原地,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片刻之后,小康按停了车床,铁青着脸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缓过神来,赶紧向小康赔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倒了一地的工件,我的背心出了一层冷汗,心里默念:“感谢老天爷保佑!”
那根四十多公分长的套筒,被卡盘击飞之后,直窜上十几米高的厂房房顶,击中房顶之后,强大的反弹力又击垮了码放在车床边,离我和小康一米开外的工件。这根镀锌管如果偏差一点,不管是击中我或是击中小康,那都是非死即伤的事故。
邻近工组有几个师傅发现了异常,他们围了过来一探究竟。
“我的套筒滚到卡盘上了。”小康向那几个师傅解释到。他这也是帮我圆了个场。
师傅们散去后,小康一脸严肃的跟我说到:“小刘,以后你千万不要乱搞哦,弄不好会打死人的。”
我再次向小康赔礼。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心里一阵后怕,说真心话,我以后真的不敢再胡来了,也明白刚顶职进厂时,单位为什么会安排岗前安全培训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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