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戒 | 编辑：东坡琅
正文共：2456字 | 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新年的第三天，下了雪，先是飘飘洒洒的，后来变成鹅毛大雪。张晴和儿子一起爬在窗户上看雪，看着雪像一只白色巨兽一样很快就吞没了这个世界，只剩下那一片白。房间里很暖和，有了地暖之后的冬天，格外的幸福。
张晴想起曾经和王浩蜗居的那些日子，一到冬天，那出租屋，就像冰窖，他们只能躲在被窝里，电热毯开到最大，两个人裹紧被子。张晴说：“以后，我一定要买一套有地暖的房子，这样到了冬天，我就可以穿着睡衣，趴在窗户上看雪。你想想多幸福。”
王浩搂着张晴说：“一切都会有的。”
后来他们从出租屋搬到了单人公寓，一直住到买了这个房子，整整十年。他们终于实现了曾经的梦想，普通人最简单，最纯粹的幸福。不过是拥有一套有地暖的房子，想到这里张晴笑了。
她看了看儿子，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生活虽然很艰难，可是这艰难的生活里，还是有她想要的幸福：一家人合乐，住在一间明亮，有地暖的房子。
看见妻子抱着儿子趴在窗前看雪。王浩有些恍惚，想起前些日子的艰难，此刻的幸福，显得如此的不真切。父亲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新闻，偶尔转过头看一眼孙子。
人一生追寻的幸福，或许就是这样平凡而普通的日子。王浩想，他过去，趴在儿子身边。问道：“你和妈妈在这里看什么呢？”
儿子说：“我们正在等雪精灵，听说下雪是因为雪精灵到了人间，你知道吗？”
王浩被儿子的天真惹笑了，“那你有没有看到雪精灵啊？”
“还没有，不过我相信他会来的，所以我在这里等她。”
王浩说：“嗯嗯。他会来的。”
说完三个人一起趴在窗户上，看着这座被大雪覆盖的城市。街上的行人很少，一到过年，这座城里大部分人就会离开，城市会变得空旷寂寥。甚至连街上的喇叭声，都显得很突兀。尤其大雪过后，趴在窗户看去，这座城市像是静止的。
这些年，他们一直匆匆忙忙，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去好好看看他们居住的这座城市。和大多数人一样，不论在这里呆多久，始终没有归属感，心一直浮在空中，从未落地。一直到买了这套房子之后，他们才觉得和这座城市有了那么一丝丝关联。
王浩没有想到，念了那么多年书，最后竟然成了一个卖房的中介。张晴没有想到，她所向往的城市根本没有她施展抱负的机会。后来他们都放弃了曾经的梦想，成了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俗人。
不过这个世界，谁又不是这样过的呢。这可能就是生活，可能就是生活的真相。他们不得不妥协。
本来每年这时候，张晴都会回娘家，只是今年，公公住在这里，张晴放弃了回家的想法。便待在家里为一家人做饭，洗衣，享受这难得休闲的时光。这些年来，一直在上班，从来不敢停下来。到头来，一场病，还是可以轻松地把他们拖进深渊。
正月初八，他们开始恢复工作，城市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那些离开的人儿，再次背起行囊回到了这里，继续工作。不知道他们幸福吗？
张晴和王浩开始上班之后，只留下儿子和公公在家。王浩还是一样，每天到点回家做饭，送饭，伺候老爷子吃药。雪终于晴了，阳光一出来，城市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白色的世界渐渐消失，替代它的是高楼林立，灯光闪烁，车流不息。
正月十五那天，王浩送完外卖，准备回家给儿子和爸爸送饭的时候，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儿子在那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爸爸，爸爸，快回来，爷爷，爷爷跌倒了。我叫不醒他。”
听到这个消息，王浩赶紧停下车子，把电动车放在楼边上了锁，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向家奔去。在车上，他打了120，通知了妻子。回到家里的时候，120已经来了，刚好到楼下，王浩和医生一起冲上了楼，看见躺在地上的老爸，心凉了半截。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跟着医生把老爸抬上了担架。给儿子套了一件外套，一起去了医院。
妻子赶过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王浩站在抢救室门前，走来走去，无法停下来。张晴抱着儿子坐在楼道的凳子上，紧闭着双眼。这样的变故，意味着他们将要重复着去年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这是张晴心里想的，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生活完全失去了希望。
而王浩，心里更多的是愧疚，这种愧疚感把他拉出深深的痛苦之中，让他无法思考，只能在原地转圈，祈祷，爸爸千万没事。
四个小时之后，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王浩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问道：“我爸怎么样了。”
“病人颅里大出血，暂时抢救过来了。你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医生。还有其他办法吗？”
“要不就要开颅，可是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希望。”
“医生，我们做，我们做。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都做。”
“好的，那我安排一下，你尽快交齐手术费。”
“好的，好的。”
老爸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王浩跪在老爸面前，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很凉，让王浩的心也跟着凉了。王鑫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吓得哇哇大哭，转过身问妈妈，“爷爷怎么了，他是要死了吗？人为什么要死？”
张晴，眼圈红红地，把王鑫抱在怀里，给王浩说：“我先带儿子回去。等他睡了，我再过来。”
王浩有气无力地说：“好，你先回。”
那一晚，王浩一夜没睡，妻子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王浩一个人站在楼道的窗户前，抽烟。张晴来到王浩面前，一起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一直到王浩把烟抽完，他才小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儿子睡了吗？”
“睡了，我不放心你。”
王浩说：“我们还欠别人多少钱？”
张晴说：“七八万吧！”
王浩转过身，顺着窗户蹲了下来。“要不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张晴没有说话，手伸进王浩的口袋里，点了一根烟，把头伸向窗外，眼睛里的光渐渐地变暗，直到消失不见。
“要是没有救过来呢？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王浩抱着双膝，颓然地坐在地上：“可是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手术费多少钱。”
“三万五。不算住院费。”
“再想想办法不行吗？”
“没有办法了，花呗，信用卡，都没有钱了。能借的已经借遍了。”
“你知道我们为了买房付出了多少吗？”
“那你意思说，让我看着他死是吗？”
张晴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王浩抱着头，蹲在地方，发出细微的哭声，这哭声在楼道里回荡着，极为凄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