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情感坎坷的吉尔吉斯妇女

灰朦朦的天底下，一大群老鹰在空中盘旋，它们越旋越高，越旋越达远，慢慢地消失在遥远的天边，象梦一样，没了一丝痕迹。

不远的空地上，一个穆斯林的葬正在进行。死者是我们公司一名叫古丽扎的女工的老公，说是喝醉了酒后去玩骑马，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了。棺木抬来后，用白布包裹的尸体被四个汉子用白布抬出来，放进一个长长方形的坑穴里，便在上面盖上石板。伴随着阿訇的祷告声，还有铲土时工具的碰击声，一个曾经活鲜鲜的生命，就如长空中的老鹰，消失得无影天踪了。

现场气氛肃穆，没有撕心裂肺的恸哭，只有阿訇及亲友的祷告声在空旷的大地回旋、消散。古丽扎纱巾掩面，低声哭诉。我们听不懂，应该是在向死者或是亲友诉说着自己的哀怨吧。阵阵凉风，夹着细细的哭声，还有嗡嗡的祷告声，平添了不少悲戚。

一个情感坎坷的吉尔吉斯妇女

但我认为这样的男人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觉得古丽扎几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有三个小孩，但大孩子不是这男人生的，这也许是古丽扎屡遭暴虐的原因吧。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的古丽扎还是个姑娘，包着雪白的头巾，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两个酒窝荡漾在白白的粉脸上，让人看了就醉。最先醉倒的就是古丽扎车间的中国机修小王。

小王是我的老乡，同一个县的，三十多岁了。他早有妻室，并有两个小孩，文化不高，也不是个好学之人。一句“我爱你”俄语短句，教他半天也记不往。

记得有一天上午，他笑嘻嘻地跑到办公定来问我，“我爱你”怎么说，我没好气地告诉他，普通话怎么说忘了，但俄语怎么说知是知道，就是没兴趣讲了。

他趴到我的对面，用手在办公桌上敲得嘭嘭响，一定要我告诉他，并保证说这次一定记住，要是忘了，我可以象以前在老家教小学一样，用棍子抽他屁股。

我正色问他是不是寂寞难耐，想图谋不轨。要不为什么总问“我爱你”这句话，而不学学诸如你好、注意安全、安静、别讲话、加快速度、地上保持干净这些与工作相关的短话呢？要知道，吉国可是不准坠胎的，要是留下什么风流孽种，那是非常麻烦的。

他赌咒发誓、极力否定，说自己也是为公司着想，想讨好工人、拉近关系而己，学学西方人说声“我爱你”显得有绅士风度。我不禁哑然失笑，标准的瘪三一枚，还想冒充绅士，岂不猪鼻子里栽葱-装象，也不撒泡尿照照！

过了段时间,古丽扎变得象只快活的小鸟，在车间里蹦来蹦去。干活也是轻快而麻利，显得浑身都是力量。香水应该是换牌子了，没了以前那种刺鼻的气味，清香而淡雅。见着我们也是客气而礼貌。用小鸟依人来形容她一点也不过份。

落日的余晖将大地镀上一层迷人的金色，这是吉尔吉斯最好的季节。穿着夹衣显热，穿着短衣显凉，故古丽扎穿上那套洁白的连衣裙是最合适不过的。旁边一男子拉着她的手，踏碎了多少斑驳的树影，慢慢走向林荫大道的尽头……这也是古丽扎最好的时光。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比什凯克的天气变也得越来越寒冷。虽然车间里装了暖气，还加了电炉子，但室外零下三十几度的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依旧让人感觉寒气逼人。

古丽扎和大家一样，穿得胖胖的，脚步也没以前轻快了。从西西北利亚刮来的寒风，似乎总在古丽扎的脸上挥之不去。两朵酒窝被冻到了坚冰之下，两只明亮的眸子心不在焉地扫来扫去，感觉到她的脑子里装的全是疑问。

第二年，小王没有再到吉尔吉斯务工。开工后，古丽扎来问小王的电话，我给了她，拨过去不通。我给她拨打了两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古丽扎红着眼睛出了办公室。几天后，古丽辞工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翻译告诉我，古丽扎已结了婚。

原来，古丽扎辞工后，发疯似的按着手机按键，这是她能联系小王的唯一途径。她多么希望电话里能传来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哪怕是听不懂，那也是多幸福的呀！但是寄托的希望越大，换来的失望与痛苦越多。最糟糕的是，随着时间的班移，她的肚子里象有什么东西在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怀孕了！希望变成了绝望，最后，她不得不把自己的经过告诉了妈妈。

惶恐间，古丽扎家把她匆匆嫁给了这个死了的本地男人。几个月后，中国种子瓜熟蒂落，呱呱坠地。这个死去的男人认为，自己的种子就算再好，也得经历生根、发芽、开花这一过程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果了呢？于是，古丽扎的“好日了”也就开始了。

公司两星期发一次工资，但有一次因故推迟了两天。古丽扎老公竟找到公司门外，抓着古丽扎的头发爆揍，保安出来制止后才骂骂咧咧地走开。

“他走的时候说什么?”我问翻译。

“他说回家后要好好收拾她。”

翻译告诉我，这男人不上班，说是在家带孩子，定际上是拿了古丽扎的工资喝酒睡觉甚至玩女人，古丽扎下班回家还得做饭端水，侍候不好还得挨揍。

刚刚被打成熊猫眼的古丽扎已开始工作了。她没有哭泣、没有咒骂，只是低着头，飞快地干着手中的工作。好象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真佩服这女人的承受力。我不禁捏了捏拳头，心想:真是岂有此理！

送走男人的第二天，古丽扎就来上班了，我问翻译为何没在家多呆几天，翻译说这里的人就这样，人死了就完了，但生活还得过，她得养活三个孩子，肚子里的也快生了。

望着挺个大肚子，肩挑一家重担的古丽扎，真不知大家有何感想？玩弄别人又不负责任的中国男人、好吃懒做还穷凶极恶的吉国男人哪个更可恶？也许，忍辱受重的吉国女人也不止古丽扎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