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脆鳝,在旧时的乡土社会中是一道大菜,甚至可以成为一桌宴席的核心。
一条条脆鳝盘成塔状,顶缀素雅鲜花,周洒星点糖色。不论用上暖色还是冷色的灯光,都可凸显其美。
脆鳝理应是摆在桌子中央的,现在竟无人问津。
大菜落幕|昔日繁华,此时无声
无锡的酒席一般遵循一桌凉菜再一桌热菜的成规。
过去,梁溪脆鳝是一道众人期待的大菜,它成本不低,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讨手艺的菜色是有鲜明亮点的:端上盘来,高高的鳝塔和塔尖的姜丝一同微微颤动,便是用眼去看,都觉得它分外酥脆,嘴巴还未尝,牙齿仿佛就感觉到咀嚼时的震动,若是夹到嘴里,更不会令人失望,因为它确实是那么稣、那么鲜甜。
可惜中指长的一条脆鳝,很快就化在嘴里,只够香一半的舌头。你想再吃?众人早已经分食完毕了。一盘这样的“一口美食”标价100元,实在令人捶胸顿足。
现在是食材丰盛的时代,人们对大菜的定义已经演变成“澳龙”“帝王蟹”等生猛海鲜,鳝鱼怎么听都土气,即使师傅做得再用心,费了比料理海鲜多两三倍的力气,也推不倒固化的“土鳖”形象。脆鳝于是从大菜序列中悄然退出了。
进入普通热菜的队伍中时,梁溪脆鳝又遇见了另一种尴尬,作为一道冷吃竞争不过一众热炒,哪怕一道68元的馋嘴牛蛙也能立刻让食客转移视线,再不看脆鳝一眼。毕竟牛蛙量大肉多,大家嘻嘻哈哈分食一阵,最符合“热闹”的主题。这点脆鳝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冷菜之争|欲拒还迎 vs 情感热烈
于是脆鳝又回归了冷菜序列。照理是从“凤尾”做回“鸡头”,应该昂首傲立才对,但是在冷盘中,它又成了弯不下腰的陶渊明,遭遇了更凛冽的寒冬。宴客的餐桌上,大家对冷菜的期待最多就是“垫垫肚子”,既然是为热菜作开场的,实惠便捷就是第一要义。脆鳝拢着广袖来了,环顾四周,嗯,蒜泥黄瓜、盐水毛豆、鱼皮花生、泡椒凤爪、蜜汁红枣、彩色南瓜这些“粗汉”都打着赤膊悄然落座,脆鳝自觉与他们同座有失体面。
并且,宴请的主人无暇向宾客们挨个解释:这脆鳝身价可高,一盘就是其余凉菜之和。常人看不出脆鳝的身价和主人的用心,因此宴请的主人不会花钱“请”脆鳝前来。再者其他凉菜口味强烈,完全掩盖了脆鳝的鲜甜,脆鳝就算忍气吞声坐下去,也是白搭。
这些年,辣椒横空杀来,廉价而猛烈的刺激在餐桌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让本帮菜黯然失色,要是梁溪脆鳝PK泡椒凤爪,一个回合就会输。食客根本没有时间和脆膳谈一场欲拒还迎的恋爱,就已经被情感热烈的凤爪一把揪住,百般挑逗到额头冒汗了。脆膳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今之归宿|文人笑谈成追忆
梁溪脆鳝的尴尬,就像无锡的地方戏。旧时村里没什么娱乐,大家只要知道哪儿有戏可看,哪怕是扛着长板凳走几里路也要去。
电视来的十分突然,娱乐节目花样百出撞到眼前,人们在沙发上动动手指就能雅俗共赏,丰富新奇的视听体验,一下挤掉了原本对传统戏曲的期盼。
今日的脆鳝黯然退场了,它的尴尬就在于它既称不上日日相伴的家常菜,也不算人们翘首以盼的稀缺品。
时代在大跨步的前进,脆鳝就是那个因为步子太大而被扯到的蛋。今时今日,它已不可能在大众餐桌上复活成主角,但也许会在三五好友的小酒桌上活跃起来,成为一种追忆和品味。就像它名字中“梁溪”一样,作为无锡的古称,多闻于文人谈笑之间。
最后说一下梁溪脆鳝的做法,也许你会用在某个万里无云之时,在两腋生风之处,竹林小酌之间。
选三两重的小鳝闷晕,将其头钉于木板之上,使刮刀利落划下背脊肉。
配盐、胡椒、料酒,皆少量,略腌渍,以突显其鲜。
压滤除水后,热锅宽油炸之,待鳝鱼打卷塑形,捞出冷却后复炸使其酥脆。
鳝上糖衣,要薄且全,防止口味过腻,也防止水汽入侵变软。
盘鳝时轻垒成塔,缀红花、姜丝亦可,洒糖色,款款上桌。
梁溪脆鳝形态优美、味道鲜甜,独处时可赏而细品。又或约三五好友,佐酒谈笑,更具雅趣。
作者:大白鲸
编辑:蓝鲸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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