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第二年,我怀孕了。
拿到孕检通知单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喜忧参半,要当妈妈了,固然高兴,但是孩子他爸刚去北京,留下我们老的老(都孩子他妈了),小的小(胚胎要发芽了),两个自顾不暇的人,可怎生得了?听说孕妇差不多都是神经质,胃口神经,脾气也神经,可敬爱的婆婆大人在大山里头辛苦劳作,亲爱的母亲大人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这接下来的日子……
我手里揣着重如泰山的化验单,怀里揣着不谙世事的宝宝,心里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绪,慢吞吞的挪回了家。
那会我家还住在老公单位分配的职工宿舍楼内,每个家庭视工作年限和婚姻状况分得一房一厅或者两房一厅,另配一个小厨房,厕所和浴室都是公用的,有些人家因为家里人口多,就把小厨房改为小孩房,然后在楼下的空地里搭一个简易小棚出来,当厨房用。搭的人多了,楼下空地也不空了,成了各家各户的锅碗瓢盆集散地。
我的左边邻居,住的是一户中年家庭,是单位工作有些年头的老职工了,育有一儿一女,女主人是负责职工宿舍守门的,为人正直,行事爽利,高门大嗓,又因岗位职责的便利,有意无意的捕获了许多八卦,因此而极得人缘。我们都唤她老婆婆,其实当时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男主人是车间主任,长得温文憨厚,不大爱交际,但手上工艺非常了得,喜欢在家里鼓捣些匠心独具的小玩意或小家具。我们都老老实实的称呼他为阮叔。
我的右边邻居,是一对退休了的老夫妻,也是老婆婆的父母,他们生育了子女四个,长大了都在同一单位上班,也都住在同一单位的远近不同的职工宿舍里,四个子女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所以老父母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老两口待人慈爱而和气,七十多岁的年纪,多病而羸弱,在他们的风烛残年里颤颤巍巍。对于老两口的称呼,我们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按当地风俗叫婆婆公公?可是我们唤他们的女儿为老婆婆。按城市的规矩叫叔叔阿姨?可是我们唤他们的女婿为阮叔。后来左右权衡一番,我们很小心的称呼他们为阮阿公阮阿婆。
待邻居们知道我怀孕了,各种关怀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早上起床,刚端着漱口水杯在楼道中的水池旁开始洗漱,阮阿婆就探头出来吆喝“妹陀,快点过来吃早餐”,待我屁颠颠的跑过出去,很简陋的餐桌上就已经摆上了精心预备的早点,有时候是一碗又浓又稠的糍粑,有时候是自家炸的糯米粑粑,有时候是自家蒸的玉米窝窝。
待到下午稍晚点,楼下的老婆婆又开始叫唤“新嫁娘,下来吃腰餐啦!”(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嫁的小媳妇要被唤作“新嫁娘”一整年),这会一定是一碗嫩嫩的水煮蛋,怀孕之后,我特别爱吃老婆婆家的水煮蛋,滑嫩得如初生婴儿的脸,百吃不厌。
其它的时候如果不去邻居们家蹭饭,一般都是自己简单对付下,在我婚后刚学的有限的厨艺里,还没历练出色香味俱全的大手笔,所以只能煮熟了凑合着吃。但是也经常会天降大菜,比如,东家刚做了猪血丸子,端一碗过来给我解解馋,西家刚蒸了干菜扣肉,拨一碗过来给我尝尝味,这其中还有一位住在马路对面,另一个单位的雪姨,估计是感怀一个大肚婆举目无亲独自在家,隔三差五的总要做顿好吃的红烧肉、红烧蹄髈给我送过来,后来甚至手把手的开始教我做各式菜肴。
就这样,在邻居们热心又热情的喂养下,我居然奇迹般的没有任何孕吐反应的,以一日五餐的夸张的进食方式渡过了女人们谈之色变的怀孕初期。待到宝宝四个月大的时候,我便在孩子他爸的安排下,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小城去了北京。
很多年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特意再回到那个小城、那栋职工宿舍去探望故人,却早已物是人非,叩问相邻的邻居们,要么茫然的不知所问,要么茫然的不知所踪。
而那份热闹,那份温情,那份惦记,那份回忆,恒久的在我胸口,弥之不散。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五天
学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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