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

记得上大学起，左后牙床上便冒出了半颗智齿，小小的，白白的，露出半边，看上去安全无害，却能在发炎时让我疼到脸肿。每每在这时便动了拔牙的念头，但医生说，一来牙齿没完全长出不好拔，二来要等消炎后才能动手——但消炎后牙又不疼了我又因害怕下不了决心，于是一拖再拖，直到毕业，直到工作。

一日在饭堂吃饭，很平常的红烧排骨，咬到嘴里却听到不寻常的咔嚓一声，吐出来的，居然有五分之一颗牙齿。饭也不敢再吃，漱了漱口便去看牙，果然，左边倒数第二颗牙齿已缺了一角，牙医说，都是智齿惹的祸，因为它的野蛮生长挤压了正常牙齿的生存空间，使它变脆，以至于在不强的咬力下裂掉。医生说，第一，我需要补牙，第二，这颗智齿该拔掉了。

拔牙是件大事，我满脑子都是锤子钻子的恐怖画面，这件事却不能再拖。于是在网上挑了家口碑极好的三甲医院，约好了时间，忐忑前行。

拍牙片，看医生，那家医院着实专业，每个医生都是术业有专攻。拔牙的专门在一个诊室，医生不苟言笑，护士温柔可人。那医生才看一眼，就说，拔一颗还是两颗?啊？我只有一颗牙有问题。他很干脆地说，你左边上面也有一颗智齿，留着也无用，一起拔了吧。这样好吗？我还在犹豫，那护士已温柔地替我下了决心，听熊医生的吧，他很厉害的，还有很多人开始没听他的话，后来又拔了一遍，何必受两次苦呢？我点了点头。

在牙床上打麻药，说实话，有点疼。医生说，等嘴唇麻后叫我。我便躺在护理床上仔细体会。三分钟不到，医生便来问我，麻了没?我连忙摇头，又过了一会儿，感觉嘴唇有点麻木了，手指放上去有点触电的感觉，医生便动了手。

全程闭眼，不敢看。感觉有东西在用力地撬着牙齿，一会儿他们取出了什么，一会儿又继续，5分钟不到，医生便告诉我，下面的智齿拔掉了，现在给我缝针。才瞥了一眼盘子里的碎牙齿，马上又闭眼。感觉有人如缝补衣服一般在嘴里动作，但没有痛感。

医生又开始拔上面那颗牙，这次时间持续了很久，我听见他用什么东西敲，又使劲地往下面拉。医生说，真奇怪，这题牙长得这么牢。在他停下来的间隙里，我马上说，要不这颗牙我们不拔了。医生冷酷地说，我已经拔了一半了，怎么可以停止。于是无奈继续。

又敲又打，终于牙齿落地。

看了看手表，总共用时35分钟，除去麻药作用时间，估计用时30分钟。

牙床上出现了两个黑洞，医生填上了棉花，让我咬紧，24小时不能吃热食，硬的东西也不能碰，如果流血不止要马上就诊。还要吃消炎片，如果疼得厉害还开了几粒芬必得。我咬紧牙关，用手指了指盘子里的牙齿，用纸巾把它们包了起来——一颗已经支离破碎，一颗则完好无缺，还带着一点点牙肉，仿佛在怒目问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把我拔下来？

不敢多看，医生也很忙，已经在叫下一位等候多时的病人了。

护士依然温柔，有什么事及时来就诊，还有下周记得来拆线。

我面色凝重出了门诊大楼，背着包，和来时一样。谁也不知道这45分钟里发生了什么。我失去了两颗陪伴我多年的牙齿，还有一颗也许是误伤。我是我，但我又不是刚才那个我。只有一件事值得庆幸，牙疼不会再来折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