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个人的辽东
1.王杲的小算盘
身为建州右卫指挥使的王杲,在抚顺大闹一场,虽然明朝方面迫于形势做出了妥协,但辽东高层对王杲已经有了不满。
可是,作为闹事的一方——王杲,他居然对于明朝的让步也不满。
得了便宜还卖乖,占了便宜还不满,这就是王杲的特点,对于这点蝇头小利王杲根本看不上,他开始积极联络一些女真部族和蒙古部落,开始密谋。
这下可触及了明朝的底线,之前王杲大闹抚顺,我可以不计较,你是“蛮夷”嘛,文化素质低,要点钱,可以;但是现在,你联络蒙古,想干吗?
正所谓“金元世仇”,金朝是被蒙古人消灭的,金中都被蒙古铁骑付之一炬,这是历史问题;明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变”,蒙古顺道把海西女真打了个秋风,建州女真也跟的遭了秧,这是现实原因。新仇旧恨,自打明朝建国,册封女真各部族首领为指挥使都督开始,就是打算利用女真人和蒙古人世代为仇的因素保障辽东安全。
可眼下两个敌人突然握手言和,声称要和平发展互相进步,为女蒙友谊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不是有了共同的利益,有了共同的敌人,打算合伙一起打明朝,还可能有第二个原因?
于是乎王杲理所应当的登上了明朝的造反嫌疑名单,于是当王杲再来抚顺的时候,迎接王杲的已不是谄媚的笑脸和官员低声下气的奉承,而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和毫不留情的呵斥,对待王杲这样有造反嫌疑的家伙,这貌似是应该有的态度。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这样的对待,脾气火爆的王杲居然没有大闹一场,而是领着身边的侍从默默的离开了抚顺城。
在抚顺守备彭文沫看来,王杲是被明朝的“天威”所震慑,此举完全理所当然。
事出反常必为妖的道理,他不懂。
就在彭文沫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王杲回来了,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上千人,上千个骑着高头骏马,手里拎着铮亮的大刀。
这些人要干嘛,没脑子的人都知道。
彭文沫眼睁睁的看着这几千骑兵风驰电掣般不打招呼的冲进了抚顺城,与此同时,城中随之响起了惨叫声。
没等待他做出反应,他的项上人头已经被王杲的骑兵顺手掳去,探囊取物般的轻松。
彭文沫,第一个被王杲杀死的明朝将领,但绝不是最后一个,他的死和他身后抚顺的失陷,意味着本就不风平浪静的辽东地区犹如时常被风吹过泛起涟漪的湖面,又起波澜。
王杲攻陷抚顺是在嘉靖三十六年(1557),而明朝对王杲的军事行动却是在嘉靖四十一年(1562),换句话说,明朝过了五年才对王杲展开军事行动。
蹊跷。
这么大的事,明朝是不可能忘了的,而这种性质恶劣的事情(公然进犯)明朝也不可能不处理的,可这处理却在五年之后,老年痴呆啊。
显然不是,王杲在洗劫之后,立即表示认罪,首先承认自己的错误,其次就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把百分之五十的责任推到了当地明朝官员的头上。
坦白的说,这个解释,漏洞百出。
可不管咱们信不信,反正明朝是信了,不仅没有斥责王杲,反而安慰了王杲几句,让他以后忠顺勘边,这次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有人说这彰显了明朝的天威浩荡,博大胸怀,对于少数民族的爱护宽容等等,对于这种说法,我是嗤之以鼻的。
明朝并非不想打,而是不能打,就拿王杲进犯抚顺的两年后,也就是努尔哈赤出生的1559年,明嘉靖三十八年,辽东地区的巡抚(相当于省长兼省军区政委,注意是政委)换了三个。
一年换了三个,一场球赛也不过三个换人名额。
至于辽东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辽东总兵那更是如同走马灯,不是因为抵抗蒙古进犯不利而被撤职就是在战斗中殉职,侥幸没被撤职也没战死的就想方设法宁可被降职三级也要调离辽东,更有甚者在任不到一年便调往他地。
辽东高层处于一个动荡不安的态势,在任的官员惶惶不可终日,不是想着调离就是想着自保,巡抚总兵今天在任明天不是战死就是被撤职,新来的巡抚总兵不是长吁短叹就是绞尽脑汁找关系调离,日常工作也都是放在防御蒙古骑兵上,哪里有心思去对付王杲,既然王杲主动认错,也就只好借坡下驴。
王杲早就看到了辽东的内忧外患,趁着明朝一心抵御蒙古的空隙四处袭扰,袭扰过后就再次故技重施,承认错误,找个理由,然后继续袭扰,继续承认错误,继续找理由,五年来都是如此,直到1562年,明朝副总兵黑春对王杲发动了军事行动,可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明军大败,就连领兵的副总兵黑春,也被王杲处以了磔刑。
磔刑,俗称凌迟。
就在王杲仰天大笑的时候,他似乎忘记了,善恶到头终有报。
大明王朝的一颗将星,一个令蒙古骑兵胆寒令蒙古各部视辽东为死地再也不敢进犯的人,还有四年就要出世了。
十三年后,王杲的一切都会终结在这个人手里,王杲的张狂,王杲的生命,王杲的部众。而这个人也不经意的拉开了努尔哈赤人生中的序幕,顺带也拉开了明王朝的覆灭。
这个人叫做李成梁。
有人说他是大明忠臣,也有人说他是汉奸,他给辽东带来了稳定,也给辽东带来了灭顶的灾难。
这是个复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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