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了,是该到付工钱的日子。天干冷干冷的,银锁和厚生起了个大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银锁拿给厚生一顶毛线帽子,帽子有点小,厚生使劲儿拉着盖上了半个耳朵,扣在头上,毫无美感可言。
银锁和厚生去到工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人背着打包好的大包小包,说等拿了钱就回家了,反正离过年也没多少时候了。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旁人掰着手指算着能拿多少钱。
银锁走到人群中,和遇到的人打着招呼。
“嘿,银锁哥,来啦!”
“诶,来啦。”
“银锁哥,这两天在哪儿发财呢,带上兄弟们呐。”
银锁应和着没答话,厚生也又往低拉了下帽子,遮着额头还有的淤青。
等了半响,工头终于开着一辆破烂烂的车来了,人群瞬间涌到车门前,工头费好大的劲儿才下来,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额前。
“大家伙儿都来了昂,”工头的脸一抽一抽的,显得极不自然,“是这样啊,今天啊,这钱还是给不了大家啊,对不住啊各位。”
人群骚动起来,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轰的一下炸开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好今儿发钱的!”
“不给钱,我就坐这儿不走了。”
“对,我也不走了!”
银锁看着大家义愤填膺的气势,像个久经沙场的战士,的确,这样的事儿他遇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工头左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右手,从兜里抽出一长条纸擦着额头。
“咱听他把话说完!”银锁提了提嗓子。
吵嚷的声音稀稀拉拉的静下来。
“真是对不住大伙儿,我这也是跑钱跑后的凑钱啊,开发商那边一句没钱就打发了,我也难啊。不行,你们就把这工地上看着值钱的东西拿去。”
“你能说句人话不?你看这地方有啥值钱的!”银锁本以为工头能说出点什么,这句话把他激怒了,瞪着眼往前走了一步,有几个人也跟着往前挪了挪。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没办法了嘛。”工头说着蹲在地上,捂着脑袋。
银锁看着这样,也没了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如何是好。
银锁真想上前把工头拉起来,工头猛的站起来,
“我是没辙了,要不这样,你们人多,你们去承建商要去,承建商大楼就在市区体育局附近那个大楼。”
“你咋不去?”
“我去了啊,跑的腿都断了,你们去管事儿,钱肯定能要上。”
银锁还想说什么,可见工头那蔫样儿,也就作罢。
“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钱得拿上啊。”
“甭管咋样,能要上钱就行。”
工友们你一句我一句,黝黑的脸上写满的都是无奈。像是互相打气,又像是低声诉说。
厚生刚才跟着叫嚷的时候,被银锁拍了一下,懵了半天,现在才缓过神来。拉了下银锁的衣服,“银锁哥,那咋办?白干了?”
“咋能白干,要钱去!”
“去哪儿啊?”
“工头刚说的地方。”
当日的街上,你可以看见一群衣着毫无讲究的人,背着大包,拎着袋子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和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格格不入,引来好些行人疑惑不解的注视。
绕了好一圈才到,银锁一行人来到一座大楼跟前,看着白板黑字的写着承建商的名字,打算从横着的栏杆跨过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
“你们干嘛的?”保安从小亭里出来,正了下帽檐。
“我们是工地的,工头说让我们来这儿要钱。”银锁走到跟前,笑着说明来意。
“要钱?不管你们工头要,跑这儿来,等着,我去问问。”保安嘟囔着走进小亭里。
厚生看他在亭里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没一会儿出来了。
“上面说,让你们管你们公头儿要,这儿不欠你们的钱。”
“可是,明明说的就是这里啊,会不会搞错了,兄弟,麻烦你再给问问不。”
“没错的,大哥。”
“那我们这上哪儿拿钱去,工头不给,这里也不给,我爹还等着这钱治病呢”有个年轻的小工友拖着哭腔说。
“是这里没错,咱就等在这儿,总有管事儿的!”
“对,就等在这儿!”
说着,拿着行李的人已经将行李放下,并坐在了上面,另外的一些人直接坐在了地上,银锁看看保安,又看看身后的人,也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了。
“诶,你们咋都不走?上面已经说了不管他们要钱。”没人搭理保安的话,他只好摇摇头回去了。
“银锁哥,你说这儿管事儿吗?”厚生挪了挪身子,冬天的地面就是冷,屁股都有点麻了。
“管不管用不知道,还能有别的法儿吗?以前也这样要过,有时候能好使。”
“噢。”厚生绕绕头,伸着脖子往大楼里看看,铮亮的玻璃反着光,白茫茫的,刺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工友们有的都拿出了扑克,玩儿起了斗地主,厚生也挪过了看热闹。
人群挡住了进出的车辆,开车的不停的按着喇叭,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挪开地方,不忘在车屁股后面假装踢两脚,吐口痰。嘟囔着“开个车有什么了不起。”厚生帮着工友拿起包,余光却正好迎上了银锁的眼睛,愤怒还是厌恶,厚生看不出来,只觉得他的眼睛似一把尖锐的刀。
银锁起身,将正欲进门的车拦下,车窗摇下来,探出头的是个梳着板寸头,扎了领带的小伙子。
“干嘛?让开,没看这是什么地方吗”
“是这,我们是工地打工的,这钱一直拖着不给,没办法到这里寻个办法,您是这里的领导吧,烦请跟管事儿通报声,给我们这些受苦人个说法。”
“要说法?找错地儿了您!”说完,小伙猛踩两下油门,进去了。幸亏银锁躲避及时,倒也没有伤到。
没多大功夫,又出来一个人,西装革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和门口的保安了句什么,人群兴奋了一下。
“你们没拿到工钱,我理解,但是这里不是你闷要钱的地方,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找欠你们钱的主儿去。要是还在这里停留,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
说完不等银锁他们开口,便转身扬长而去。
“什么态度!不走,我还就死扛了。”银锁动了气,回头对着人群说,“待着,不给钱咱不走!”
厚生呆呆的看着银锁愤愤的蹲下,不敢再问什么。他还在想着,那人说的法律手段是啥意思,会不会打人。转而又想,干了活儿不给钱,理亏的是他们,怕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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