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

 

“还记得仙仙么？”傍晚，散步在青青的田埂上，桃子这样提起。

    “记得啊，现在是你同学嘛。”

      或许，我真的不记得仙仙了，我现在对她，已经失去了故友的思念，仅仅停留在她是桃子的同学，跟桃子的每一个同学，都一样。

    “我跟你说，她现在，就……抽烟、喝酒、化妆，有次骑电瓶车出去玩，给摔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仙仙，全新的仙仙。

      记忆深处记得却很少想起的仙仙蹦跳了出来，那个蘑菇头、平刘海，穿着一身鲜黄色的裙子，带着一个银色珠子穿起来的项圈。这个项圈桃子也有，是村里的某个习俗。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总喜欢自己搞一场表演，仙仙往往和桃子一起唱他们音乐课上学的歌，我印象里有首《牧童谣》，唱着“那斯那斯嘿”的，有点《猜调》的味道。

    我还记得一回到河上去捉鱼，村庄是在一条浅浅的但宽宽的河边的，河滩上有很多白色的石头，大大小小的都有，那时仙仙穿着玫红色的拖鞋，掉了三次，一次掉在了岸上，一次掉进河里，被桃子用长长的网兜给兜起来了，第三次就找不着了，那天仙仙是拖着一只鞋子去找她奶奶的，第二天跟我说跟她奶奶去找到了。

      每个女孩子的童年都免不了过家家，我们这个时代，大家都不愿意演小孩子，喜欢当个大人，但仙仙是愿意当孩子的。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弄出了现代都市狗血剧的剧情，那时候我演仙仙的好妈妈，桃子就演仙仙的坏阿姨，仙仙当时就用孩子的方式闹着报复着桃子，想起当时的设定，虽然是小孩子不明确的儿戏，或许桃子扮演的是仙仙的继母。

      仙仙有很多很复杂的妹妹，有个叫悠悠来着，有个叫婷婷来着，都带来我家玩过，性格都挺不错的。来自于她很复杂的家庭，反正悠悠和婷婷其中一个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和仙仙的最后一次相聚，或者说最后一次分别是并不愉快的。那时候我很认真地画了一副画送给她。

      “真丑！”

    她这样说，虽然我现在想起来似乎确实不好看，但是当时我是愤怒的，一气之下就不理她了。那天正好，是我回到城市里去的日子，下一次回到这条河边，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那次以后，仙仙家就发生了变故。听说是她爸爸的皮鞋厂倒闭了，那句“江南皮革厂倒闭了”多多少少和她家有些许关系，仙仙搬走了，也转了学，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没有微信什么的，我没有留下仙仙的联系方式。

    后来，我跟桃子他们照样玩，照样捉鱼、过家家、画画，后来桃子在抖音上刷到了仙仙的视频号，拍着一些手势舞之类的，跟她的那个不知道是婷婷还是悠悠的妹妹一起跳《咖喱咖喱》。再后来的消息就是桃子去参加县城里的铅球比赛，遇到了仙仙，那时候，仙仙已经是落得高高瘦瘦的了。

    接下来，就是这样的仙仙了，那个桃子口中描述出来的样子，她还是十三岁吧？

    这样的仙仙，让我想起的是《一把青》的女主角朱青，她曾经拥有和郭珍一起的快乐生活，直到命运夺走了丈夫的生命，唯留给她落魄，直到她活下去的方式，是她唱起里《东山一把青》，是在海上不敢看天空的勾当，是她在尝试解脱自己的痛苦。

    不必去假设仙仙的第二种人生，就像朱青的第二种人生也不必假设。如果她生在了什么样的环境里，一切又会怎么样？她或许会出类拔萃，她或许会平凡但踏实努力，她又……会怎么样？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便是仙仙。

    或许这是她的方式，命运夺走了她最初的生活，她总得有开启新的生活的方式吧。

    一个幸运的人又有资格去多评价一个不幸者呢？只是怀念过去的她

    和桃子散步回来的时候，夕阳坠入了这一湾盈盈的秋水，倒影着波光里模糊的仙仙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