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们宿舍四个人聚了一次餐,本来是没有必要的,悄无声息地离开学校,至此就再没有牵挂,这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我们四个人还是吃了一顿饭。以往地逞强好胜地喝酒变了味道,一口花生米两口酒的日子没有了,大家都低着头,这是散伙饭,谁都清楚。
我比较看得开,毕竟我随意惯了,即便是一个人,一个人习惯了没有悲伤,没有欢喜。
另外三个人都在强颜欢笑,各奔前程了,他们仿佛在“压榨”着各自的“未知”的价值。
“苟富贵,莫相忘。”这句话他们每人都说了一遍,说完就没有了下句。
饭店里还有其他的学生在推杯换盏的诉说着离别的不舍,我看到了几个女生红着眼睛,举着酒杯对着她们对面的同学说:“我不会忘记你们每个人的。”然后痛饮了满满的一杯啤酒。
我这边菜都凉了,杯子都没有举起来过。
长大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总有人醒悟,然后提前悲伤,然而做好了悲伤的预计划,也终究还要流下那几滴悔不该当初的眼泪。
“来吧,举起我们的酒杯吧,不能光看着别人热闹。”我说道。将杯子举得高高的,“明天老二不是走了吗?知道什么是欢送吗?”
大家有气无力地碰了一下杯子,开始有的没的聊起天来了。
“我是最后一个走,明天是老二,后天是老四,大后天是老大,都计划好了,那吃完这一顿都回去收拾收拾吧。”我说道。
“嗯。”
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大家的杯子开始频繁的碰撞了起来。
那一晚,老大喝的酩酊大醉,老二贪了两杯,满脸通红。老四和我酒量不错将这两个人给扛到了宿舍。
老四和我两个人各自点燃了香烟站在阳台,那天的晚风很凉,不过我们的酒气上来了,都敞着衣服。
老四是和我性格最像的人,如果我说我有城府,老四的心里就藏着一个碉堡。
我们时常讨论的是某某人的性格,某某人的未来,我说的某某人就围绕在我们身边。
老四是北京人,除了年纪相仿,其他的,包括见识和谈吐,我一直觉得我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烟圈从嘴里吐了出来,想来我第一次抽烟还是他带的,不过他戒了,我却没有这个毅力,给他点烟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很多心事都是在烟圈里慢慢扩散的。
“你说我们有生之年还会在见面吗?”老四问我道。
“讲道理,不会。”我回答道。
“就这么肯定?”老四看着我,眼神里飘忽不定的眼光。我没有再看他,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路灯。
“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只是这句话你想要从我嘴里听到。”我说道。
“大家都有各自的前程,但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人家四年的时光,到了我们这儿就少了一年,可能也就是那一年也就让我们变得和其他大学生不一样吧。”我继续说道。
“我们比较赶时间。”老四吐了一口烟。
“敢不敢和我打赌,你走的时候只有我送你。”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嘿嘿。”老四挠了挠头。
我看到了老四的高铁票,他和我们说他后天十二点走是骗我们的,他买的早上八点票,也就是说他六点就要离开了。
老二走的时候,一直面带微笑,老大却红着眼眶,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叮嘱:“要照顾好自己,见到好的妹子,别忘了我们哥几个还单着呢。”
这种平常开的玩笑话,却没有得到“坚定”的肯定。老二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嗯。”
老二上车的时候,是背对着我们的,我们几个看到他不停地擦着脸。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带着祝福的笑容,我敢肯定,这次真的是祝福。
那一天感觉都不好,即便我是一个孤独惯的人,不过我的孤独却不是冷血,老大独自一人找他的女朋友诉苦去了,晚上又是酩酊大醉地回来。
我和老四把他放到了床上,他又一下子坐了起来,像是吓着了似的。
“明天八点钟喊我,一定要喊我起床。”他说完又倒下去了。
老四五点半起的床,他把他的行李都慢慢地挪到了宿舍外面。他以为我睡着了,在我的书桌上放了一包北京的特产,中南海。
那个牌子的香烟有一股酸梅的味道。挺好闻,抽起来也不冲,他还给我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就出门了。
我一晚上没有睡,自然知道他出去了,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老四苦笑地看着我,给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会意,轻轻地带上了门。刚看了一眼桌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你的心事太多。”后面他还画了一个笑脸。
我朝他露出了笑容,就和他画的一样。
一路上,老四和我谈笑风生回忆过去,我们平静地走过食堂,平静地走过石桥,平静地看着往来的莘莘学子背着包和我们一样谈笑风生。
我们就好像被遗弃的孩子一样,这座学校,好像没来过,好像没看够,好像它只是一栋冷冰冰的建筑。
一直走到了教学楼那里,老四把包放了下来,走过这段才是真正的离开。
他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嘴角还有微笑,一半悲伤一半笑脸,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他停住了,我也停住了。
“以往逃了多少次课,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还想到教室坐坐。”他揉了揉眼睛。
我没有话,只感觉着心里酸楚的滋味。咬了咬牙,帮着他提着行李。
“兄弟,我走了……不回来了。”他看着我喃喃地说道。
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眼角也湿润了。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使劲地让眼泪倒流回去,然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没事儿。”我说道。“我昨天的话就是个屁。”
他泣不成声。
我相信那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一个离去的少年。并不是因为他哭,而是他眼中有落寞。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直走到了校门口。
“这几座该死的教学楼怎么就这么让我舍不得离开呢!”他回过头看着我,满眼含着泪水。
老四打电话叫车过来了,本来是送到地铁站,他说他不想让他哭的样子给别人看到。
我给他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却知道不可能再见,他归来也不再是少年了。
回去的时候,老大已经坐在了阳台的地面上,痴痴地看着外面。
“你根本就没有醉。”我从书桌上拿起了那包中南海抽出了一只烟放在了老大的肩膀上。
他接了过来。
“有些事情是喝酒都不能忘记的。”他说道。
“那你……”
“不想送。”他回答道,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看来是我想多了。”阳台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我也会慢慢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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