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第一年结的枣子
父亲是典型的50后,他的一些生活、经历,我一直无法想象,也未曾深入探究。一直想为他单独写一篇文章,却迟迟未启笔,不知如何写。这两天,正好闲下来,姑且写点。
父亲会干活,手艺多。会编草筐、会逮鱼、会炒菜、会种花、会种树......他喜欢养花。家里有白牡丹、红牡丹、山芋花(方言,不知道学名)、还有叫不出名的大白花。他也喜欢种树,特别喜欢种果树。家里有梨树、桃树(水蜜桃树、黄桃树、油桃树各一棵)、苹果树(两棵)、山楂树(三棵)、杏子树(两棵)、葡萄树(大小葡萄树各一棵)、柿子树(两棵)、枣树。记得,他在山东工地上干活结束后,带了一棵小枣树苗回家。养了好几年,才结了枣子。第一年结得不多,但是等枣树一年年长大了以后,结的枣子又多、又大、又红、又甜,和家里的那棵老枣树结的枣子相比,在甜度上上升了一个档次。我很喜欢吃。孩子们只要爱吃,他就心满意足。
父亲是一个严父,也是一个慈父。他会因为孩子们的不良行为,秒现“眼神杀”。大大的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一倍,愤怒的眼神,极为恐怖。仅须一个眼神,我就吓得不敢说话、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慈父。只要我们言行得当,便带我们出去。小时候,清明节,他会带我和姐姐、弟弟,到爷爷的坟前上坟。那时候,草长莺飞,春风暖人,坟旁坟上到处都长满了“毛安”,这是家乡的方言,学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这东西,是一种草类,嫩的时候,用双手轻轻的、把它从草根里,一根一根地抽拔出来,拨了皮,露出白皙、细长的瓤,放嘴里嚼一嚼,嫩嫩的、水水的、香香的,这种香混着泥土的清香。家乡的孩子们都喜欢吃,当然我也不例外,所以,每次见到坟旁坟上有那么多的、比平常阴沟边上长得大三四倍的“毛安”,我都激动不已,忘我地蹲在那里,一根,两根,三根......用小手贪婪地抽拔着、数着......那时候,真的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父亲愿意割舍,满足他人。以前,我们家旁边就是渡口。但是真正掌舵的人是河对岸那家人。那家人有一只渡船,每天,一家人,谁有空,就负责把一边岸上的人渡到另一边,就这样来回起锚、撑篙、划桨、抛锚。过河的人也主要是周边方圆几十里地的人。每次都不收费,但是每年春天的时候,那家人会挨家挨户上门,要点稻谷,多少全凭主家的心意。白天,有些过河的人,经过我们家,就会摘我们家树上的杏子、枣子吃。父亲也不说人家,估摸着人家是馋了或者饿了,但是那时候,因为杏子产量没有枣子多,并且自己特别喜爱吃杏子,所以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不喜欢那些渡河的人,总是坐在杏树底下,“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些人,渡河的人看到有人看着,也就不好意思了。这个事,也是小事,当时我还是有法子应对父亲的这种“割舍”。但是,有一件事,却是我当时极为反感的。白天要看着过河的人,晚上还要和过河的人干上!尤其是在大冬天的晚上!晚上,船一般停靠在河对岸。但,经常,走夜路的人,看到没有人渡河,自己便把船渡到我们家这边河岸。有时候,过河的人不会逆流撑篙、划船,把握不好水流的方向和船行进的方向,会把船停靠在我们家偏南或偏北的岸边上,至于渡船离我们家有多远,完全看过河人的船技。于是,便出现了下一个对岸过河的人,在河对岸,扯着嗓子喊:“带河啊带河啊......!”这是方言,就是说他要过河的意思。渡船的主人听到,就知道渡船被别人渡到对岸了,就不管了。然而,乡村的夜晚都是格外寂静的。过河人的喊声,如同卡喉的鱼刺,卡得熟睡中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异常烦躁。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把头钻进被窝里。而此时,总是听到家里门闩被打开的声音,我知道,父亲又要开始半夜义务劳动了,非常气愤,又有点担心。我从来就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想来,兴许,他是怕过河人的声音吵到我们,而自己又正好睡不着,并且过河的人又冷又着急,还不如帮过河的人渡河,这样,大家都舒服。
父亲、母亲和我在我读大三的时候,父亲被病痛折磨,便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的离开,距今八年有余,这八年多时间,我很少与人提及,因为“爸爸”这两个字,我害怕说出口,我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情绪。这八年,他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思念、后悔、自责、内疚......如果他知道,他的离开会带给我这样的影响,我想,他是不开心的。我一直困于他离开的情绪中,却从来没有跳出来,重新审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如果现在,他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期待会是,我能够放下对他思念的固执,没有后悔、没有自责、没有内疚的活着。现在,我愿意按照他的期待而活,当然,更愿意将他身上优秀的品质:多干活,学手艺,会生活;教育孩子,严慈有原则;适时考虑他人需求,多帮忙,存善心......继续传承,让他的精神与我同在,与世间一切美好同在!
和父亲一起住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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