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玉怜

上帝之手

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从这地受咒诅。——《圣经·创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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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冷的死亡

手术台上的男人，永远地睡着了。

他的尸体冰冷僵硬，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大卫熟练地清理着，脑子里却想着昨晚的艳遇。

那个喧闹的酒吧叫什么来着。

对了，叫上帝之手。

他不过是想喝两杯，却有个金发美人投怀送抱。

他受宠若惊，倒也不意外。

毕竟在火星上，他挺受欢迎的。

火星建设的头几年，先驱者都成了畸形人。

等政府解决了大气和辐射问题，他才申请调过来的。

大卫得意地笑了。

不管怎么说，他的小聪明总是能派上用场。

“糟糕。”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差点把尸体毁容了。

大卫专注地工作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地向他靠近着。

5米、4米、3米……这人影就在大卫的身后。

只需一伸手，就能捏碎他的颈骨。

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变化了。

那人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迅速刺向大卫的后颈。

大卫感觉到后颈猛然一痛，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

“搞什么鬼，火星也有蚊子？”大卫什么也没摸到，继续干活。

那人影似乎达到了目的，悄悄地离开了。

终于做完了，大卫取下手套，穿过消毒间，进了更衣室。

过了2分钟，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卫走了出来。

他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说：“宝贝，我来了“

2.我的宝贝

酒吧里热闹非凡，到处是寻欢作乐的男女。

大卫拒绝了好几个搭讪的女人。

他在等昨晚的女人。

昨晚太匆忙了，大卫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记得她柔软的发丝，充满诱惑的眼神，还有迷人的微笑。

大卫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像个濒死的病人，每天惶恐度日。

直到遇见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救。

已经12点了，大卫有点累了。

大概她今天不会来了。

生活就是这样，先让你尝点甜头，然后再狠狠给你一下。

算了，该回家了。

一支涂着粉色蔻丹的手搭到了大卫的肩上。

他抬头正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端起他的酒杯，问道：“等了我一晚上？”

大卫想开口否认，马上被她的指尖遮住了。

她打趣道：“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她的手像蛇一样滑动在他的脸上，弄得他坐立不安。

他有点恼怒道：“你在耍我，我可不是你的玩具！”

他甩开她的手，想要起身离开。

她的身体像根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他的怀里坐着这样一个美人，哪里还走得动。

她像哄孩子一样哄他道：“好了，别生气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等我。”

女人啊女人，总是想试探你的真心。

大卫反而释然了。

他搂紧了她的细腰，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眨眨眼，在他耳边吹出了热气：“我叫伊芙，你可以叫我宝贝，大卫。”

3.调职通知

真是倒霉。

大卫愤愤不平地忙碌着。

这个月的第六具尸体。

白种男性，身高185cm，体重190斤，死因不明。

休假取消，强制加班。

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火星警署忙作一团，卫生署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好几天都没见伊芙了，难保她不会胡思乱想。

上次自己只是去晚了一会儿，男人们就像苍蝇一样围着她。

她肆意地大笑着，看起来挺享受的。

火爆的身材，漂亮的脸蛋，这样的尤物哪个男人不动心。

他想，应该和伊芙谈谈他们的关系了。

认识不到一个月，他急着确定关系。

直觉告诉他，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伊芙。

大卫对自己的急迫感到吃惊。

他以前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竟会对一个女人这样着迷。

他想了解伊芙的一切。

他对伊芙充满了无法描述的欲望和情感。

这种冲动如此强大，连他的个人意志都不能完全抵抗。

也许是时候成家了。

大卫叹了口气，离开了清理间。

电梯里，他遇见了斯科特博士。

斯科特博士身材矮小，面色阴郁，总爱提着个黑色公文包。

大卫很少见他出来和同事聊天，多数时间他都在实验室里。

大家对他的评价就是——不讨人喜欢的人。

当然了，没人有胆子当面嘲笑斯科特。

作为一流的技术人才，斯科特的业务能力超群。

卫生署长见了他也得夸上几句，生怕他另觅他处。

大卫客套道：“辛苦了，斯科特博士。最近加班可真多啊。”

斯科特什么也没说，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大卫也不好再说下去。

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

大卫只好盯着不断闪烁的楼层数字打发时间。

过了好一会，斯科特说道：“明天开始，你到我的实验室工作。”

大卫奇道：“什么？”

斯科特面无表情地回答：“人手不够，署长同意了。”

大卫根本不想调职。

他冷冷地说道：“我不同意。我明天就去找署长。”

斯科特依然重复道：“署长已经同意了。”

大卫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斯科特盯着大卫，再次重申：“署长已经同意了。”

大卫真想给他一拳，揍扁他的鼻子，踩碎他可笑的眼镜。

真要这么干了，明天恐怕他就得滚回地球。

大卫只好耐着性子说：“我去了，只能给您帮倒忙。”

斯科特竟少有地笑了：“你会帮大忙的。”

说完，不再理会大卫，大步走出了电梯。

4.消失的爱人

大卫神经质地想抽根烟，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着。

他干脆叼着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伊芙消失了。

到处都找不到她。

初遇的酒吧、他们经常去的旅馆，大卫找遍了所有地方。

哪儿都没有伊芙的踪影。

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伊芙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难道自己疯了不成？

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极端消极的想法。

随手扔掉香烟，大卫继续在街道上寻找伊芙的痕迹。

他想证明，他依然清醒。

5.强制执行

卫生署长哈玛最喜欢穿绿色的裙子。

她认为绿色最配自己的眼睛。

她自觉是个聪明人，不然站不到今天的位置。

那么多比她资深的教授学者都没成功，可她硬是做到了。

而这一切，不过需要少许肉体的牺牲。

哈玛玩弄着桌上的签字笔，有点心不在焉。

最近火星上的麻烦事儿太多。

先是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移民，然后能源矿的开采也神秘地终止了。

现在，连小职员也不安分。

斯科特博士非要把大卫调到自己的实验室去。

天知道这个斯科特怎么想的，更可恶的是自己还得听这个疯子的话。

不然他肯定立马辞职，回地球养老去。

反正以斯科特的能力，多得是地方想拉拢他。

火星卫生署长的名头再大，还得听地球特务所的指挥。

大卫已经请了一周的病假，清理间的尸体已是臭不可闻。

斯科特也天天打电话催，看来必须得处理一下了。

哈玛打开通讯光脑，拨通了大卫的号码……

6.不可能的实验

大卫不情愿地敲门道：“斯科特博士，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斯科特的声音非常古怪，听起来兴奋极了。

大卫推门进去，实验室里面空间很大。

桌子上放置着各种仪器。

屋子里有几张试验台，还有2台最新的专用光脑。

可斯科特本人在哪儿？

仿佛知道大卫的疑问。

斯科特的声音响起：“往里面走，我在有蓝色门的房间里。”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

大卫找到了那扇蓝色的门。

浓郁的深蓝色透出诡异的不和谐感。

实验的隔音不好。

电流啪啪的声音，和机器隆隆作响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门上镶着圆形的透明玻璃，大小犹如防盗门上的猫眼。

大卫有些迟疑地凑了上去。

那是什么？

斯科特站在屋子中央，身侧是光滑如镜的手术台。

手术台上平放着一个最新型的女性仿真机器人。

机器人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线路，金属推车上放着全套的仿生皮肤。

那是——伊芙的脸。

大卫感到全身的血液凝住了。

巨大的愤怒和悲哀猛烈冲刷着他的心。

他想大喊大叫，他想把斯科特揍成肉酱，他想毁了实验室！

他更想哭出声来，可他的眼睛干涩的要命，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大卫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燃烧，仿佛置身地狱之火中。

他听见了体液蒸发的嘶嘶声。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7.上帝之手

哈玛尖锐的声音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

她双手叉腰，完全没有了平常的优雅。

尽管这优雅是装的，却比她现在的样子好看太多了。

她指着斯科特的鼻子大声嚷嚷：“斯科特，你这个混蛋！

大卫是我最好的机器人，你把他的主脑都给烧成灰了。

我拿什么修复他。整天做实验做实验，你做的什么鬼实验！

做出来个机器妓女到处勾引男人。最后皮一脱，把人吓死了，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我一定会把你的所作所为报告给特务所的！你就等着在联邦监狱里做你的疯子博士吧！”

斯科特依旧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他摆摆手，说道：“省省吧，哈玛。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也是机器人。难道你忘了，整个卫生署里只有我是人类。

根据《联邦机器人管制法》，机器人在任何情况下均不得违背人类的命令。

何况，特务所所长是我的亲弟弟。你的汇报有用吗？”

哈玛气疯了，因为斯科特说得对极了。

她在卫生署的工作跟斯科特的秘书差不多，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可她不死心，便道：“想要我忘记这件事也行。你必须把伊芙给销毁。

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机器妓女！”

一提到伊芙，斯科特的脸色变得凶狠又残忍：“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龌龊事。

你以为你迷惑过我一次，就能迷惑我第二次吗？

你利用我得到卫生署长的位置，差点害死我和弟弟。

我绝不会忘记你给我留下的耻辱和污点！

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伊芙就必须待在这儿！”

哈玛的神情更加疯狂了：”那你为什么把伊芙造成我的样子？

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是个胆小鬼，不敢承认你爱上了我。

不敢承认天才人类博士爱上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闻言斯科特面如死灰，马上又恢复了冷酷的表情。

他起身时右手有些颤抖，差点说出真相。

最终，他控制住了自己，落荒而逃，只丢下一句话：”造物主不会爱上自己的玩具！”

8.沉默是金

伊芙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她总是这样。

通常这个时候，哥哥斯科特会在她身边。

今天斯科特反而不在。

可能哥哥厌烦了吧。

伊芙的记忆出了问题。

除了哥哥，她很难记住什么人。

幸好她有记日记的习惯。

翻开日记本，最近几天基本上都没有记录。

只有两行小字，草草地写在本子下方：

”沉默是金，保证爱人的安全。

上帝之手，解决现世的罪恶。”

好吧，看来她太喜欢酒吧了，还专门把名字写下来。

今晚，那里好像是个不错的去处。

伊芙的笑容如同三月里的阳光，闪耀着明亮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