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一看就是能打能杀的,江南的春风怎敌得过塞北风沙,我的将军心上的姑娘实在强大。
壹
少年将军辞别小青梅,戎装上马奔赴北疆,那马上的英姿是我一生的美好回忆。
我喜欢在檐下看雨,那雨打的池子里的荷花摇摆,鱼儿躲在荷叶下偶尔甩下尾巴,我伸出手去接雨水,心里想着塞北的天那样干,他能受的住吗?
记得那年清明,他折下柳枝插到我发间,笑我春来发芽了,还说自己最爱江南,他离开的第一年,我时常挂念他。
在先生的教导下我读的书越来越多,那位女先生也是个不着调的,常常把自己看过的话本子塞给我,面带惋惜的告诉我那书里的小姐太惨了,心上的书生根本看也不看她,嘴里叨叨着远去了。
我也由此看了好多杂书,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难的一件事,心有执念,小姐们的后果都不甚好,古人诚不欺我,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实在可怕。
合上话本,我想着我的小将军,然后红了脸。第二年,我初识情爱,心上人不在身边。
桃花败了又开,我学会了做桃花糕,端给父亲母亲,他们很高兴,接过糕点推过来一叠小像,我把糕抢过来,父亲咬了一口的也夺过来转身离开。他离开的第三年,家里人开始给我说亲。
这是他离开的第四年,母亲明明知道我心悦于他,还给我说亲,我有些不高兴。母亲来找我,告诉我他在战场上立了功,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小将军了,我很高兴。
母亲又说,他的军功在那里,皇帝会赐婚,我有点气。
他说过会娶我的,就在那棵柳树下,他说最爱江南的雨季,小女儿像花一样的时节,不知道小小年纪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的,但我还是动心了,去塞北前他也说过,让我等他回来,我一直在等的。
贰
女先生不在私塾了,她现在是我家的账房先生,这个先生会的东西实在多,我问她怎么学的那样杂,她说生活所迫,神情有些许落寞,我便不再问了,先生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都这样体谅她了,她还要来揭我伤疤,问我小将军的事情,我恼了,甩袖走了,远了还能听见那个女人呱噪的“切记,不可脱也!”实在可恶。
第五年,母亲说,我若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我嘴硬的告诉母亲我不怕,其实我有点怕。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又是柳抽条的时节,城中百姓都聚到城门口,小将军大胜还朝,衣锦还乡,真风光。我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近乡情怯罢,这本该是小将军的待遇却落在我身上,实在反常。我听着府外的人声越来越近,直到隔壁,他已经进了家门。第六年,我的小将军归家了。
母亲很高兴,父亲脸色不佳,我和母亲一样。至于父亲,他老人家的喜怒哀乐都是一样的,男人啊实在难懂。
我在高兴之余还有点紧张,母亲一定会带我一起去他家的,毕竟母亲这样懂世家礼仪,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这四个字,母亲,您一定要守礼啊。我跟在母亲身后心中好似揣了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着实紧张,毕竟我是要去见我未来夫君的,这么多年了,我真不容易。
走在前面的母亲突然停了下来,我没有防备就那样撞了上去,心中还惦记着礼仪,第一时间去扶母亲,顺带不经意的整理好自己,母亲没动,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我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别多年,他出落得竟这般绝色,与我想象的话本中的刀客一模一样,我仿佛能嗅到塞北风沙和刀上的血腥气,后来发现真的有血腥气,那把刀还在滴血呢!我也才发现心上人身边的那个拿着刀的姑娘,心里虚虚的咯噔了一下,我想那只兔子大概被那把刀吓死了吧。
他也看过来,爽朗的一笑,喊我的小字“夭夭”。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父亲母亲对我的期望是很高的。
他走过来抱拳行礼,然后引着我们向内室走去,说是老太君这几日正挂念我们,礼数周全的很,全然不像从塞外归来的人。
而我更好奇这个走在我身边的姑娘,若我的眼睛没叫上次女先生艾灸熏坏,方才我心上人的手和这位姑娘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姑娘好似感应到我的目光,看过来了,锋利的眸子,带着杀气,我怯了,收回目光,这、我好似打不过啊。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父亲脸色不佳,为什么小将军军功正盛却衣锦还乡,为什么有一个姑娘在将军府。
我的小将军谢绝皇帝的赐婚,归还大印携心上的姑娘滚回了老家。生于江南口口声声说着最爱江南的人最后想娶的竟是塞北的胡人姑娘,男人实在难懂。
叁
我去了那棵柳树下,这么多年它也粗壮了不少,我的少年将军就是在这棵树下跟我说会娶我,然后我真的看见他了,一步步走近,还是那样俊俏的脸,问我“夭夭,你在这里。”
之后他一直在说,我没有在听,描摹着这个人的容颜,惋叹我这么多年好似一直是活在幻境中,中了蛊一般,孩子气的话也能当真。最后他问我“你听见了吗?”
我连忙点头,告诉他我晓得了,先回去吧。他说我还是老样子,我心里想你已经不是了。
我绝不承认自己不可脱的事实,关起门来下决定再也不和女先生说话。翻出来这些年写给他的信,还有十几个荷包,不晓得自己怎么这样闲,挑灯给人家绣荷包。
我能做的不多,只有这些,日复一日的我陷的越来越深,全是我自己个儿的幻梦,那个姑娘一看就是能打能杀的,江南的春风怎敌得过塞北风沙,我的将军心上的姑娘实在强大。
我在房中浑浑噩噩过了三日,第四日梳洗打扮之后,来到母亲房中,“娘,我要嫁人。”
心中空荡荡一片,我不会步那些小姐们的后尘,我的执念由他生,由他死。桃之夭夭,宜室宜家,老姑娘也会有公子哥想要的吧我想,再不济我也去当个女先生罢。
不想那个人竟然从内室走出来,跟我说“夭夭,你不能嫁。”我吓坏了,这人怎会在我母亲的住处,登徒子!我慌忙进到内室,发现只有我父亲一人,阅览无数话本的我现在也看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在密谋,谁也不会想到小将军和四品文官会在当家主母的卧房内商量大事,然后我拔腿就跑,礼仪先仍一旁吧!
跑回去掩上门,心里全是刚刚那一句:“你不能嫁!”心尖发烫,登徒子!无礼!
肆
我又想在房中浑噩度日了,但是第二日就叫我母亲揪出来赴宴,唉,我还是对世家礼仪这四个字喜欢不起来。
集会上还是那老几样,行酒令飞花令都玩腻了,我居然看见了那个塞北的姑娘,她请缨舞刀,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看。
那刀甩的越来越块,几乎看不见,当我忍不住想要叫好的时候,我看见那刀,向着我来了,直取面门。
大刀入肉的声音沉闷压抑,压在我身上的我的小将军,很重,血腥气也很重,身后的塞北姑娘被刀戟围住,眼神狠狠的看着这边。
冬日里的梅开了,我的将军还没醒,都是去过塞北的人了,怎么这样弱,睡了多久还不醒。
没关系,这次我还会等你的。桃花开的时候,我想你这次可以吃到我的桃花糕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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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裳
办公室流水线上的熟练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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