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笑了,别装了,我记得那个名牌手表,也记得那个把我甩出去的瞬间,瞧啊,猫就是这么的记仇。流浪的日子里,我已经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纪的人类,跟我们曾经大不相同,这个时代的人,可以为了物质,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知道自己,还在中阴期,没有升天。便知道要堕入六道轮回的恶趣了
因为执着,他执着于人善与恶的较量,终其一生,不得解脱。
随着恶业的感召,想必不用七七四十九天,就会投胎到某一道,继续修炼。
佛法难闻,暇满人身难得,这一回,不知去向。
等周围的哭声散去,无尽的黑中,一个声音传来:“给你一次轮回的生命,如果还是得不到,就不要执着了”。
声音散去,眼睛睁开的时候,四周围满了人,他向上看去,一张张脸,大饼一样的挤在一起,五官都是朝下的,都在议论:“真可爱”“你看他,还没有睁眼睛”,“太可爱了”。眯缝着眼看了一圈,想说话却张不开嘴,突然明白了,他重生了,保留了意识,依附于另一种生命之上,可是,这辈子,是什么呢?
一个年纪长一点的女人,扒开众人挤进来,抱着一只白色大猫,胸有成竹的说:“你们散开,小心都围在这,猫妈妈就不敢喂奶了,有可能把孩子吃了”。他明白了,怀里的是我妈,我是一只猫,我要吃奶了。这样也好,他闭上本就密封的眼睛,默默的想,这一辈子,我一定要找到能够真心忏悔的人,用她的眼泪,修炼往生。
时间过得很快,女人的孩子要工作了。年长女人的孩子,想把自己带走,这个男孩子是不错的,总是爱笑的,又爱睡觉,总是喜欢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拿着个东西,不断的摆弄,时不时传来笑声和咒骂声,他是可以陪伴他的,一整天都不出门。
听说他找到了工作,他们俩要一起搬到出租屋里。她母亲是不准的,“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他”“谁来伺候他”“猫粮和猫砂都很贵的”,小孩子不听这些,就是要带走,男孩说,“我可以挣大钱,别说养活他,还能给他找个老婆,还能给妈妈你买大房子”,就这样,我被带走了,也挺高兴的,断奶后,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女人做的煮鸡蛋,好吃的猫罐头,用袜子给我缝的小衣服。哪怕没有也没有关系,我和男孩一样兴奋,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刚搬进去的第一天,我们兴奋的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我以为着火了,试图张嘴,忘记我不会说话,只能喵喵的叫了两下。他摸摸我的头,继续敲打着电脑。我明白了,不是着火了,原来他会抽烟,只是在那个一尘不染的家里,不敢而已。我继续蹭蹭他的胳膊,心满意足的陪他一起看看花花绿绿的屏幕,继续睡觉。没过半个月,给我带来的吃的,都吃完了,他每天的饭都有一个男人小跑着给他送来,敲个门说句话,一步也不停又跑走了。而我,越来越瘦,每天早上我都试图让他像在家里一样起床,但是他很少给我买吃的,也没有外出,时而气的大哭,偶尔还会跟他妈妈吵上几句,大概就是赚钱,要钱,没钱了这些话。每一次大哭时候,我都想仔细的听,如果有忏悔就好了,如果有忏悔,我死而无憾了。但是没有,每一次都是那个女人妥协了,听见硬币掉下来的声音,就是他得逞的声音。
很快,男孩不要我了,说我是累赘。
离开家靠自己的日子,只带了一件搬家时候身上穿着的衣服,我是饿着走的,走不多远,一对夫妇看见我,很远处就蹲下了,我弓着身子,不敢动,既不敢过去也不敢离开,万一他们有吃的呢?他们很甜蜜,女孩蹲在地上,用手招呼着,风把她的头发吹的左右散开,男孩笑眯眯的扶住,不遮挡女孩的眼睛。我渐渐收起弓着的背,一点一点向女孩走去,女孩说;“这一看就不是流浪猫”。我心想:“好眼力”。我不是流浪猫,我是有记忆的猫。女孩说:“我们把他带回去吧”,男孩只笑,不说话,有点宠溺,又有点霸道的一把抱起了我,开心的对女孩说:“那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我心里乐极了,这就有了爹妈了?
有爹妈的日子,过的还算舒服,这个不是很富裕的家庭,还是能够给我吃猫粮,用猫砂,让我有尊严的生活,他们时而讨论我能不能吃骨头,生鱼,巧克力,这些我都不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男孩很辛苦的养家,总是给家里带来很多吃的,他们的家里人也很喜欢我,他们叫我神,当不沉思的时候,我就玩玩闹闹,当我沉思的时候,就可以不理他们。有时候想:终于知道为什么人都贪图安逸了,这样的安乐窝,若是此生如此也挺好的。
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我仔细的辨别这次猫粮的口味,女孩距离我很远,直直的看着我,我还想:“每次都这个饭量,莫非今天吃多了?”女孩转过头问:“能不送走吗?”“我在网上看了,不需要送走,怀孕也可以养猫的”,我停下嘴,假装谄媚的到她的脚下蹭来蹭去,我想听听,发生了什么。男孩大义凛然的说:“你肚子里是我的儿子,是我妈的孙子,多重要你知道吗?不能有一点闪失”。女孩哭了:“可是他也是我们的孩子啊”说完一把抱起我,我收起爪子,没有抓她,温顺的呆在怀里,但是,突然一股力量,男孩大叫着把我猛地抓起来甩出去,大喊着:“不许抱他”。说完又在屋子里到处抓我,我不吭声的上蹿下跳,他抓不到我,气急败坏,又骂了一堆。我明白了,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是他泡妞的棋子。
第二天,我习惯性的跑到阳台晒太阳,一把就被抓住了,放到了小书包里,跟着他们开车出去了,这是一场无声的告别,低气压的氛围,让我感受到了不知道要面对什么,虽然不知道,却还是知道,女孩保护不了我了。正在思考的时候,女孩把我抱了出来,我瞄了一眼,好像多了一块手表,几颗小钻很亮眼,肯定是名牌。正在想的时候,车窗落了下来,我飞了出去。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好歹旁边还有一点花草,前世就听说猫是摔不死的,果真如此。
我身体很冷,心里更冷,说好的我是你俩的孩子呢?果然,有了孩子,别的都不重要了,我不知道这是哪,沿着马路走,还以为走错了路,走到了阴阳两隔的地方,传说中的高速路,满是尸体,有小鸟的,还有小狗的,也有小猫的,每走一段,就有一丝丝痕迹,证明有生命在这消失过。
我停了下来,这样的路上,会有忏悔吗?然而,半天过去了,并没有一辆车落下车窗看我一眼。而我也要快点奔跑,天,马上要黑了。
这一次,我坚决的,选择了流浪。不在相信那些伸出的手,也不要相信那些笑容,我必须学会觅食,躲闪,以及防毒。甚至学会讨好。
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有一台废旧的车,就在这里,成了我的栖息地,在没有主人的日子里,我要自力更生,不能忘了自己为什么出发。我要找到善良的人,能够为给我一滴忏悔的眼泪,让我能够有证据去三界中证明,人间虽苦,终性本善。
很长一段时间,不与人交流,也不吃别人给的东西,全靠自己的嗅觉来辨别,哪些东西可以吃,但是,随着天气渐渐的转凉了,很快,连口渴我都解决不了了,再也没有随处的饮料瓶和地上洒的水,到处都是树叶,人们行色匆忙,双手环抱着取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自力更生,失败了。
我需要人,需要更多的人来给我点吃的。
我尽量去一些老旧的小区晃悠,那里面有很多很多老人,他们似乎没有儿女,也没有事情做,有时候四五个人围着一个桌子,吆喝着,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候会买一些吃的边吆喝边吃,如果看到我,就会扔到地下一些。我捡了,赶紧叼到一边去,以免被别的大狗抢去。
如果有小孩子找我玩,我尽量离着远一些,怕他们的父母不喜欢我,就会让我离开,或者用石块打我,如果我很乖巧,结果往往会好一些。一晃很久很久了,大家都习惯了我这么一号,他们叫我大白,只要有吃的,喜欢叫什么就叫吧,就像他们彼此叫王麻子,陈胖子,人家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是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没有了过去那样的矫健,以前一跃就能上去的垃圾箱,现在要先爬到前面的墙上,慢慢走上去。以前还可以捡一些干粮吃,现在也嚼不动了,有一些好心的人,要把馒头用水泡了给我吃,风干的太快了,真的是嚼不动了。
我大概有十岁了,可能我的寿命还有两年,或者三年,但是我还没有完成我的心愿,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度过了。我无法证明,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是善良的,忏悔的眼泪,终其半生,依然没有得到。而流浪的日子,依然在继续。
那天风很大,吹的树干都摇晃起来,路上的行人特别少,一个男孩走过来,他看着我笑起来,这个笑容,好像似曾相识。他没有蹲下,就这么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就走了。
我悄悄的跟着,知道这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
第二天,我就在路边等他,他照样走过来,惊喜的跑了几步:”又看见你啦”,说完就走了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我依然在路边,我想他会不会带一点吃的,也像老人一样仍在地上,扔完了再走,他跑过来了,开心的跟同学说,昨天也见到我了,就不见了
之后的很多天,我都在这里等待他,似曾相识的笑容,像是救命稻草,总觉得能给我一口吃的。
没过多久,他早上路过我的时候,就从包里掏出鸡蛋黄给我仍在地上,然后看着我开始吃了,就跑走了。
我们就这样默契的度过了很久很久。我越来越老了,四肢和记忆已经不好使了,无法记得清楚,到底太阳要到哪一个角度,我才能等到那个少年。
那天,我没有去学校的路口。但是我还是被这个小孩找到了,他说,”我就猜你在这个附近“。说着给了我一点吃的,男孩坐在旁边的绿化带上,我趴在隔离带吃着东西,阳光晒着我的背,也晒着男孩。浑身发着光,男孩说:”我长大了,要对爸爸妈妈好“我心里想,说的没错。他又说:”等我长大了,我可不能只知道自己玩,爸爸妈妈太不容易了,养活我,还有一大堆的动物,等我长大了,也要做义工,还要挣钱给他们花”。我心里美极了,这就是福报嘛,在我的垂暮之年,碰到了义工的孩子,还是照顾动物的义工。
男孩说:”我会对你好的,但是如果你生病了,我就会让爸爸妈妈把你接走了照顾,这样你就不会再流浪了“,但是现在,男孩犹豫了:”你还是先陪我吧“,我还可以找你聊聊心里话。
我趴着不动,历经磨难的我对这个世界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无论在哪,流浪还是生存,都是自己选择的路,而现在就挺好。
我仰头看着发光的男孩,想着自己的遗憾,不知道下一辈子,我又能轮回成什么呢?想想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两次被抛弃,过着流浪的生活,唯一的错失,可能打破了花瓶,或者是撕坏了袜子,又或者,抢了流浪狗一口香肠。
我很少说话,很少聒噪的喵喵叫,因为尊严。
我时常弓着身子,支起尾巴,用我最快速度离开的形态,面对那些引诱我的人。
无数的夜里也在搜寻,但是,除了忙碌的人们,在他们凌乱的步伐中穿梭,我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对往生有利的线索。
时而后悔,若是不执着,会不会更轻松一点呢?想想前世为我哭泣的人们,他们知道我变成猫了吗?知道我两次变成了别人的孩子,又被人从高速扔下来吗?我记不得他们,他们也记不得我......
”妈妈,妈妈“你快看呀,大白醒过来了,男孩狂叫着,第一次看他这么抓狂。我眯缝着眼睛,有一次看见几个像大饼一样的脸挤在一起,在我的上方乱成一团,又哭又笑。
一个女人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心力衰竭,还好发现的早“,我睁不开眼,眯缝着,又闭上。
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都不敢看白色的猫,其实你们不知道,我曾经.......“,说着,一个女人哭了起来,四周的人,都在劝着,说没事啊,没事。
我心里笑了,别装了,我记得那个名牌手表,也记得那个把我甩出去的瞬间,瞧啊,猫就是这么的记仇。流浪的日子里,我已经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纪的人类,跟我们曾经大不相同,这个时代的人,可以为了物质,什么都做的出来。
男孩不断的抚摸我,嚷嚷着,能不能活啊,一定要救活啊。在嘈杂的声音中,一个有力的男声回答到:”孩子,爸爸努力帮你救活大白,感谢大白陪伴你,爸爸也感谢你,成为这么一个有担当的孩子“。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女人,男孩,他们一起凑到了我面前,我拼尽全力张开眼睛,试图辨认,他们是不是我的爹妈。没错,是的。
但是我是那芸芸众生不起眼的猫,怎么能让他们认出我呢。
他们人类又开始聊天,女人越来越伤感。:”我们做的罪错的一件事,就是怀孕的时候把猫仍在了高速上,现在很多年轻人养宠物这么不负责任,我是想用我的例子告诉她们,不要这么做,会悔恨终生的,现在我的孩子,我的老公,我们都在弥补,如果我的猫还在就好了,我一定好好弥补......“,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她回头看我的时候,用最初的姿势,弓起了背,又温顺的朝她走。
她也认出我来了,因为她一动不动,眼里都是泪......
此生,足矣!
番外:本作品因路上偶遇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猫的猫,想起了我的狗,豆豆和格桑,一直跟随的金毛豆豆,丢了。格桑是五个月朋友送到我这里来,但是又被我送人了的哈士奇。我也有过一只猫,优米。优米也是被我遗弃的,那个猫不是从小养的,因为住的房子有耗子,就养了一只家猫,非常厉害的猫,早上出门,晚上可以自己回家,不知道白天她怎么过。后来我搬走了那个城市,一切离我远去,她也自力更生。感谢这些动物,陪我度过了那样的青春年少,愿你们善良,比我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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