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写作到枯竭的时候想要将自己颠覆。至于方法,不那么确定,比如这座地处南方的城市零下二度,而我想坐摩的吹吹风。
摩的师傅递给我的头盔很大很结实,如果忽略掉被吹得起了皮的脚踝的话,其实不太冷。
我一直沉浸于短期内会写出什么东西,既没有紧紧拉住车后座的铁杠,也没有把手放在摩的师傅的腰侧。
“你要去哪?”师傅的声音很好听,我一时忘记回答,忽而发觉我坐得不那么稳,于是抓住他两侧的衣服,才发现,他那么高,我的眼睛只到他的后背。
大红色面包服被风吹得鼓起,他肩膀很宽,头上戴着红色的头盔,让我想起钢铁侠,惊觉竟会在陌生人的身上找到踏实的安全感。
“我已经载你绕了五分钟了,你还没有说你要去哪。”他再次提醒我,有些无耐。
“你随便载我绕半个小时,随意把我放在哪里就行。”
两件厚实的冬衣使得我们离得很近,相隔很远。车停下来,是我常去的海滩。
我将头盔摘下扔给他,他斜倚在车头,递给我一支烟。
“咳咳,你为什么不摘下头盔,这样说话很奇怪。”我吸了一口烟,海风有点大,差点被呛到。
他摘下头盔,脸上的淤青还很明显,“是不是有点面目可憎。”
我笑笑,这个国度有十四亿人口,一个人平均能和几百个人有着或密切或疏离的联系,这些联系形成一个密密匝匝的网,因此每一个人都不缺故事。我不愿知道他为何面目可憎,我写过那么多故事,可以有一万种猜想,但猜想的过程使我保持清醒和趣味。
我不愿回答他,将厚重的羽绒服脱下甩在沙地上,开始奔跑。海风使头发变得凌乱,四下无人,天高海阔,容得下肆意和尖叫。
我跑回到原地,发现他用我的羽绒服裹住自己坐在摩的前。看我回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为什么跑摩的?”
“没钱。”
“你身上的衣服鞋子加起来够买辆不错的车了。”
“为什么想坐摩的。”他不解释,反而盯着我的眼睛问。
“高气压和冷空气可以使距离结冰,很多东西就不用去想了。”
“距离是爱情吗?”
“是无爱。”
我深吸一口气,情绪就像烟雾被带进肺里,自动按照线球的形状,卷曲成一团,密密地沉在心底。
感觉不到身体要爆炸,说明情绪不够多,我还尚有承受的能力。
我起身对他说:“回去吧,给你两倍路费。”
002
房间内没有开灯,忘带的手机在桌面上闪着莹莹绿光。我关上门在键盘上敲下这个骑摩托车的年轻男子。打开灯时,决心将过往遗忘。
我在淘宝上注册了一个卖家账号,上面的宝贝有十三样:超厚双人床垫,宜家买的墨绿色双人沙发,五个素色抱枕,配套的乳白色小几,为了整体风格买的两张从没用过的亮黄色桌布,整套的餐具,几何图形的两米长地毯,十一盆大大小小的带刺盆栽,明信片、笔记本等小小的杂物。
大概买的时候都是真心,我在那间逐渐变空的屋子里住了一个星期,就靠这些物件换到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将衣柜清空,带上电脑里装着的很多故事。最后一遍审视这个屋子,我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只不同的是这屋子是你看中的,东西也都是你买的。你残忍地将我的感情割裂成一片狼藉,不曾想,我却可以将过往打包销售,过一段丰沛的日子。
我可以说还是有些忍不住后悔。是我告诫你,不爱了要直接大胆地对我说,我憎恶隐藏、谎言和不确定,对犹豫的眼光和决定最为恼怒。但初衷不过是想彼此坦诚面对,以抵抗距离带来的猜疑和淡漠。
分手的短信还在手机里躺着,我在想该不该把它删掉。
算了,留下它,提醒自己,对重要的人要学会挽留。
003
楼下远远地停着一辆骚气摩托,摩托主人穿得像一个爱斯基摩人,朝我用力挥手。
“我在这里等了你七天。”他的语气有些理所当然的委屈,好像我答应过他什么一样。
“你看起来不缺钱了,我这次也不搭摩的。”
“你要离开这座城市?”他看了看我身后的大行李箱。
“不,只是换一个住所。”
“那看来你还得再坐一次我的摩的。”
……
他的背不仅很宽,还很暖和,跟我想象的一样踏实具备安全感。我穿了长长的袜子,这次是真的一点也不冷。
“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们家。”
我有些哑然,将他的腰圈得更紧。
“我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家里有一套不错的房产,父母住另一个城市,不会打扰你。”耳边风声呼呼地很大,他说了这一长串话我并没有听得太清。
“如果你不开心,随时可以走。”这句倒是听清了。
我突然有点不舍,怕缺点暴露时两者无地自容的尴尬会毁掉这一刻的轻松和看中,我珍惜有趣的相逢。骨子里的软弱暴露无遗。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况且,你也没有回头路了。”这句话带着十足的笑意。
我转头看紧跟我们后面的出租,里面有我的全部行李。
而面前这个人,带着风驰电擎的温度,将心脏和行李都安放得妥帖。
半个月前,我从没想过会坐一个陌生人的摩托车,也没想过会收到一条短信来结束五年的感情。不确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就像我沿着一条铁轨走了五年,以为很快就到终点了,突然转了轨,才发现这里似乎风景更好,走得更快,终点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