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澜
白浅的青光刚飞至半空,突然像是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上。白光一闪,显然是昆仑墟的结界,一下子将她逼得显了人身,从空中落了下来。
子阑见状忙腾空接住下落的白浅,一个旋身将她稳稳扶住站稳在地上。子阑放开白浅笑道:“难道是酒喝多了?连昆仑墟的仙障都飞不出去了?”
子阑话音刚落,身后浑厚仙泽刹那间涌动,墨渊显身在二人面前。二人拱手行礼称师傅,墨渊神色淡漠,眉头微皱着:“子阑退下。”
子阑同情的瞥了一眼白浅,行礼后快速闪人。
墨渊转身面向白浅面色有些不悦道:“这么晚了,去哪儿?”
白浅有些心虚,信中的缘由,说出来实在有些丢人,不知该怎么跟师傅解释。白浅垂着头,心里盘算了两遍,仍不知该如何开口。墨渊并不急,瞧着她饮了酒,更显娇艳的脸,心中原本有些急躁,不由得平复了些许。
“迷谷来信说……有个比翼鸟族的皇子,要到昆仑墟求亲,我想……回青丘……躲躲。”
墨渊有些无奈,自他醒来,知道她已与自己胞弟订了亲,他不得不放下对她这九万年感情。如今上天垂怜他,给了他一次机会,还没等到让她接受他,就跑出了这么多人来跟他抢人,还真让他有些恼火。
墨渊稍缓和了一下情绪,怕吓着她:“这些天来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你着急,这个皇子,可有不同?”
白浅也有些困惑:“十七并不记得与他相识,但迷谷信中说能躲……就躲躲,因为我曾收过他的定情……信物……”白浅越说声音越小,尴尬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听了这话,墨渊额头的青筋不由得跳了跳,这狐狸向来会给他找麻烦,找了麻烦还不自知。
“那走吧!”墨渊无奈的说出这几个字,白浅发懵的抬头看向他。“怎么?喝了酒,驾不得云?”
白浅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驾得。只是我身上的禁制,出不了结界。”
墨渊轻笑,挥手解了她身上的禁制,拉了还兀自发呆的白浅,跃上一朵祥云,向青丘而去。
白浅被墨渊圈在身侧,大气都不敢出,一颗狐狸心七上八下。
最近经历的这些事,越来越失去她的掌控。师傅也越来越奇怪,每次在他身边都让她心慌意乱的。而且,战神之尊,最近都快成了她的随扈,她走到哪儿,师傅就跟到哪儿。即使在昆仑墟,她也觉得自己做什么师傅随时随地都知道。哪怕走路不当心,滑了脚,下一秒师傅也会扶住自己。后山打扫鹤园,被从小欺负她的仙鹤追逐,下一秒也会被师傅护在身后。在藏书阁里独自抄经,不小心睡着,醒来总是舒服的躺在木榻上,身上还盖着师傅的披风。
这样的情况着实让她迷茫,师傅和七万年前似是并无不同,可如今与他看她的眼神,对她的笑容,碰出她时掌心的温度,总让她觉得脸热心跳,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躲开。不过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师傅,而是尽快跟迷谷弄明白这个比翼鸟族的皇子是什么情况。
迷谷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青丘界,由白浅带着无声息的绕过青丘边界的禁制,不久师徒二人便在白浅的狐狸洞口按下云头。
迷谷感知到熟悉的仙泽,忙从洞里迎出来,见到白浅身后跟着尊神墨渊,迷谷也有些吃惊,行了礼引着墨渊向洞里走。
边走边凑到白浅身旁嘀咕:“姑姑动作倒是快得很。那比翼鸟族的九皇子在青丘候了一整天才离去,说明日上昆仑墟寻你。”
白浅一边往洞里走一边悄声问迷谷:“我怎的不记得认识他?”
迷谷道:“别说姑姑,连我见了一时都没认出他,后来我才记起,那都是姑姑小时候的事了。”
进了狐狸洞大厅,白浅习惯性的把墨渊引到她阿爹常坐的那张椅子,给墨渊斟了茶,便拉着迷谷坐在下手边的位子上,示意他接着说。
迷谷在案几盛干果的盘子里爪了把瓜子,分给了白浅一半儿,才开始道:“姑姑不记得,你两万岁时,比翼鸟族的九皇子流云随他爹娘来青丘做客,他对你一见钟情,他临走前还背着狐帝将你拉到一旁,拔下两根羽毛做定情信物送予了你,说等他长得再大一些,就踏着五彩祥云来迎娶你。”
白浅惊得捂住嘴巴,半晌,才缓过神来:“就……就是那一红一青的两根羽毛?”
迷谷嗑着瓜子,点点头:“对呀,我记得姑姑说看着颜色喜庆,就收了。后来不是被姑姑同山鸡毛一起做成了掸子,我到现在扫灰用着还很趁手。”
白浅攥着瓜子,只顾吃惊,一颗都没嗑。“我想起来了。后来听说比翼鸟族不能与外族通婚,后来那流云还捎过信来,说绝食投水的定要娶我,阵势闹得挺大。”
迷谷忙点头称是,然后继续嗑着瓜子,见白浅兀自发呆,迷谷继续道:“后来姑姑就不晓得了,那流云的爹娘不堪其扰,有天夜里趁他睡着,给他喂了两颗情药,将他送到了一个颇体面的比翼鸟姑娘的床上,他自觉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没脸再娶你,便失了音信。我后来知道这事,见你也将他忘得差不多了,就没对你说。”
白浅听了这话才有些放心,松了口气:“这也太离谱了,竟和话本子一样,让我紧张了半天。那比翼鸟族和青丘一样,一夫一妻,他定是娶了那比翼鸟族的女子。无妨碍!”
迷谷有些丧气的道:“姑姑啊,你想的太简单了,他的发妻偏巧前些年病逝了,如今得知你与太子退婚,说什么也要娶你。”
“什么?”白浅听了这话,嗓门不由得高了好几度。
迷谷继续说:“那流云殿下说,你当初收下了他的定情信物,就是答应嫁给他了。所以他无论如何是要娶你回去的,若你不与他回去,他便留在青丘作你的王夫。白日里狐帝狐后在家,听了他这话也没辙,让你自己解决。”
白浅将手里的半把瓜子扔回盘中,一脸颓唐,难过的要哭出来:“最近不知是怎的了,一直有些倒霉,我这一大把岁数,竟然突然冒出来这许多烂桃花……迷谷,从今日起,青丘闭谷,不见客……不行不行,这样他不就知道我在谷中了?……唉!”白浅有些心焦,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迷谷一边磕瓜子,目光一边随着白浅,等她拿个主意。
白浅正六神无主,抬头瞧见主位上坐着的墨渊端正淡然的品着茶,白浅一拍脑门道:“迷谷,快,给师傅收拾客房!”迷谷被白浅一喊,应了一声扔下瓜子就跑了。
白浅自己慌忙走过去,一脸尴尬的垂首站在墨渊跟前道:“师傅,十七一着急,竟忘了师傅在跟前,师傅不要见怪。”
墨渊面色如常,唇角勾出一抹宠溺的微笑:“无妨,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谨慎。”
白浅只得干笑两声,心道这次又在师傅面前丢人了!想着近日昆仑墟因她退婚,引得各方神仙登门拜访,让师傅不胜其烦,她心里惭愧不已,便小心的窥探着师傅的神情问:“师傅,不如让十七出去避避风头,等这阵子大家新鲜劲儿过了,十七再回昆仑墟陪师傅可好?”
墨渊听她这话,黑色的眸光中瞬间波涛汹涌,那其中的情绪,白浅这九万年来仿佛从未见过。但转瞬间师傅眼中却又风平浪静,似是她刚刚看错了一般。
墨渊开口间声音仿佛有些清冷,不怒自威:“昆仑墟因你扰了往日的清静,你却让为师回去静养吗?”
白浅狐狸脑子迅速反应这话究竟什么含义,师傅定是嫌昆仑墟吵杂,难道是觉得青丘比较安静,适合清修?
白浅蹲下身仰视着墨渊,有些狗腿的讨好貌似生气的师傅:“呵呵,那师傅,您觉得青丘如何?师傅这七万年都是在这里修养仙身,想来也是习惯的,若是师傅不嫌弃,不如留在狐狸洞暂住些时日可好?”
墨渊眸光温和,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如此,甚好……”
狐帝狐后第二日上午阳光正好,墨渊同狐帝白止夫妇在狐狸洞外的湖心亭闲坐喝茶。白浅则一身懒骨头,躺在湖心亭外的那棵老桃树上晒着太阳打盹,轻柔的青色裙摆垂在身下,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狐后瞥了一眼没个女孩子样儿的幺女,十分无奈,隔空轻一挥手,桃枝轻颤,些许花瓣落在白浅身上和脸上。
白浅睡梦中觉得脸颊痒痒的,挥手抓了抓,却听到阿娘的笑声,遂闭着眼揉着脸,瓮声瓮气的说:“阿娘,你不要闹了,我昨晚才睡了两三个时辰,困的很。”
狐后却说:“当着你师傅的面,还这么不成样子!”
白浅迷迷糊糊的道:“我在师傅眼里和男子一样。不必在乎。”
墨渊微笑着无奈摇摇头,也不知她何时能对男女之事开窍,对她,他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东华帝君说话间,从往生海那边极速飞来一团瑞气千腾的祥云,随之而来的正是东华帝君,折颜,白真。三人在湖心亭外按下云头,白浅跳下桃树,相互间见礼后,引他们进亭中坐下。
狐帝率先开口道:“帝君此次来青丘,可是结魄灯修复好了?”
未及东华开口,折颜先抢了话题:“东华这几天快把连宋君和真真我们三个累晕了,连宋君愣是被他使唤得连续七个日夜没睡,一双眼睛熬的像只兔子。如今我们俩总算能歇歇,可他却又马不停蹄的跟来,一刻也等不得。”
折颜这边罗里吧嗦的没完没了,东华有些不耐烦,自己起身踱出湖心亭,绕着湖边就向枫夷山方向的炎华洞的方向去了。
白浅起身想跟去,白真却拉住了她:“让帝君自己去吧,他不希望被打扰。”
十年时间,对于他们这些渡了上神之劫,与天地同寿的神仙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东华觉得他这几十万年的生涯,从没有哪个十年渡得与这十年一般漫长。
当心中有了无止境的贪恋、渴求,又求之不得,得而复失,即使他法力深厚,修为精深,那令他无奈的挫败感也足矣让他失措抓狂。他不在乎舍弃一身修为,修为尽失,日后重修回来便是。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他今后必须抓在身边。
炎华洞中仙气弥漫,冰榻四围云雾缭绕。紫衣神尊站在冰榻前垂眸望着睡在上面的粉衣女子,她也只有睡着以后才会这么乖。
想他东华帝君自碧海苍灵化生以来,踩着累累枯骨一路至今,六合八荒寻他庇佑者,早年一波又一波从未间断过,异想天开起念要来保护他的,这么多年倒是从没有遇到。保护这两个字,同他的尊号连在一起本来就是篇笑话。
可面前这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却一次次的撑着这样纤弱的一具身躯,揣着要保护他的心思,用身体为他挡去致命的危险,直到最后为他舍命也没对他掉一滴眼泪。
他费劲心力的散布神识在四海八荒,上天入地的寻她,直至耗尽了她留在狐尾中的所有执念,只寻回了她两魂三魄。替她修补那散碎的魂魄,她却任性的任元神再次碎掉,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若不将她元神至于他的灵台中,由法力护着,恐怕她早已化作粉色星光四散了。
这一次,若是她能回来,他定要好好打她一顿屁股,让她以后学乖。
东华帝君❤凤九东华帝君挥手,结魄灯便稳稳置于冰榻旁的案几上。女娲石,息壤,凝魄珠,聚魂丹,外加九幽冥火的淬炼,结魄灯崭新如初,莹白的灯身上却隐隐闪着紫色的光晕。
东华用火折子仔细的点燃结魄灯,抬手在炎华洞口设了道厚厚的屏障,便盘膝坐在了凤九的身边。东华帝君运起法力,小心的呵护着他灵台中那抹粉色的微弱光芒。他这一生多的是时间,他不怕再多等她一些时辰,只要她能为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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