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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那些年,我们穿的新衣服

散文/那些年,我们穿的新衣服

作者: 读秒 | 来源:发表于2023-07-20 07:2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非首发。首发于江山文学网,lD:足行两行泪。文责自负。】

   一

新衣服只在过年才穿,而且不一定年年都有,哪像现在这样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无所顾忌地穿着呢?我说的这话,一部分年轻人大致是不愿多听的。因为他们到底是没经历过,压根儿也不相信有这事。那我就再补充一句,在“那些年”里的确是如此。倘若你还不相信的话,那可就要吃亏了。

“那些年”,肯定是有所指向的。具体说吧,就是七八十年代,那段时间,我们无忧无虑地过着童年。我之所以要拿“那些年”来说事,相信一部分历经过的人会深有体会。我的这篇文章所要写的内容,也就是那时的事。

既然是童年,那如白纸一般空白的心灵,自然对一切都充满了神奇的向往。其中,最令我们向往的,莫过于过年时才穿着的那一身新衣服。

对的,你没有听错,我们的新衣服只在过年时才拿来穿,平时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要说平时真要穿的话,那也只是在做新衣服的现场,给裁缝师傅试穿一下。倘若哪里有不合身的,他才好就地修改,但那时间不长,也只在闻一下布香的工夫内就又脱下来了,由裁缝师傅折好,装在一个布袋里给你拿走,算是这衣服已经缝好了。只要他按事先量好的尺寸裁剪,通常是不会返工的。

好生提回家来的这袋新衣服,尽管不可能及时就穿上,毕竟是收起来放在那儿的,心里就踏实了。接下来,就在盼“年”早点儿到来了。只有年来了,才会把袋子里装着的新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于是,日后不管做什么样的家务活,心里都是美滋滋的,都在奔那身新衣服而去的。父母也会在关键时刻提醒你,有新衣服穿,就该发忙的做事,明年好又给做。

这时间终于盼来了,就在大年三十那天吃了丰盛的年午饭的下午。穿那身盼望已久的新衣服,虽然没举行什么仪式庆祝,可那讲究比举行仪式庆祝还能说明问题。农村人平时不可能动辄洗澡,但大年三十的下午,在穿新衣服之前,必须要有一番清洗。我们家有个古老的木盆,烧热的水倒在木盆里升腾起袅袅烟雾来。我们这些闹喳喳地娃娃们,就在那些升腾着的烟雾里,争着抢着把白白的小脚伸进木盆里去洗。只有过了这一关,那存放已久的新衣服新袜子新鞋,才会真正地属于自己。

洗脚时,平时难得一洗的膝盖、以及膝盖下雪白的腿杆,都会跟着“沾光”——肯定是要纳入到与脚背脚底一起洗的范畴。木盆外圆圆一圈的泥土地面也弄湿了,像抹布一般陈旧的揩脚帕,在你争我抢中擦得瓜湿……

当穿上那一身的“新”后,与平时的我们一比较,就有些变了个人的感觉,个个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在路过墙壁、家具周围时,都要远远的躲着,生怕早早地弄脏了新衣服。可那些并不怎么明亮的煤油灯,还是让晚上我们睡觉时认真折叠好的衣服沾了灰,第二天早上起来要抖要擦洗好长一阵子,到底还是心生遗憾的!

想起那时候的这些事来,我倒觉得很有必要把新衣服刚穿上时激动的心情再说说,因为那是我众多体验中最深刻的。也许每个人真实的体验完全不尽相同,好多人不了解我们那时的心里状况。

对了,我想起了大人们为我们总结出的一个词叫“亮捎”,也就是今天的人们广泛使用的“显摆”——是的,那时候这个词农村人并不怎么用到。父母亲见我们个个彼此展示着身上的装束,有时甚至还情不自禁地说我们“洋盘”。他们的高兴在于,他们的付出在我们身上得到了体现。我们是令他们忘记一切、快乐起来的理由。

而我们呢,像个鸟儿样的恨不得早点脱离他们的视线,到“外面”去寻找鱼游大海的感觉。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邻居家的娃娃们就迅速集合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每走一处,队伍就壮大一次,等把要走的地方都走完了,这样一支欢声笑语的队伍,便来到了几乎年年都有的秋千架前打秋。在这儿,穿得花花绿绿的我们,就像一群好动的野鸭子,无拘无束地凫在一池春水中。

  

   二

  

穿着新衣服参与的“聚会”,谁能说清楚彼此就没有生出暗暗作比较的心思呢?反正我是有的。

一年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低调着,甚至不被人瞧得起的氛围中。自己住的是茅草房,穿的是破烂衣,吃的是红苕南瓜的粗粮,干的是繁重的苦累活,怎会有多少人正眼看过你呢,我的自卑是有来由的。只有在过年穿着新衣服的那几天,我才真实的觉得自己俨然成了与他们一样的人——他们吃着好吃的,我也在吃着好吃的;他们自由地玩耍着,我也在自由地玩耍着;他们穿着一身的新衣服,我也在穿着一身的新衣服……

悄悄地,我瞅瞅他们身上的新衣服,又瞅瞅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觉得彼此的新奇、彼此的布料香,没有什么两样,有的只是颜色上的差异。

在心中很是感激父母。是他们让我在新年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终于与他们“走”到了一起。

短暂时光里穿在我身上的新衣服,当然就有可能赋予我额外的含义,它不应该仅仅是用来遮羞蔽体的遮挡物,还应该是为我扬眉吐气的圣物。

更有为我壮胆的需求。说真的,在我约莫不到十岁的时候,我的确有过这不错的想法,在“游行”的队伍里,我故意大着胆子地表情达意,故意在人多的地方去或者需要展示的场合去炫耀自己。

想到是那一身的新衣服带给我的荣耀,就越想留住它的新色,这在荡秋千时,在去选甘蔗和吃甘蔗时,在晚上睡觉折叠衣服时,在去舅舅们家冒着小雨严寒到河边划船时……都有最好的体现。总之在心中,是不希望那来之不易的新衣服过早就变旧了的。

只可惜春节很快就过去了,穿衣服的时间也就遗憾的收了场。年一过完,新衣服就该脱下来洗了,洗了就该收起来了,从此换上平常穿的旧衣服。那旧衣服不但褪了色,而且还补了疤,越穿越紧、越穿越短……

当新衣服穿着不愿脱时,大人们便会说,穿久了,弄脏的地方就洗不出来了,便无奈地脱下,等着下次再穿。

下次再穿的时候,可能是在学校举办什么活动,可能是去走人户,或者其他什么值得庆贺的日子。但那爱惜来爱惜去的衣服,还是在不经意间旧了、烂了。

旧了烂了的衣服,便又在心里等盼下一个春节来临。

我们生产队的裁缝师傅是个戴顶绵帽的“老”男人。他那并没多大的年龄,以及高高大大的身材,在我小时候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到地里去干活的庄稼人。但他终归没去,终归在太阳晒不到的屋子里,长得白白胖胖的,挣着人人羡慕的手艺钱。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靠给人们量量尺寸、踩踩轧轧轧的缝纫机就可以把钱挣到手了,这实在令小小的我羡慕不已。

每到年底,我都会跟随母亲,带上刚扯来做衣服的布料,去他那里量尺寸。他身上的香味与新衣服的布香味一样,让人觉得好闻。大概有两张大桌子铺成的台面上,铺了一块像毯子样的厚布,那上面零乱地堆放了人们送去的布料,还有一个古老的熨斗,以及在衣服上用来打记号的化石。

我们带去的布料,他即刻就放到了那乱哄哄的桌子上,它将要在那上面加工成衣。当他把我的身高、宽窄尺寸量完以后,就立马开始裁剪。母亲在他为我量尺寸的当儿,都会郑重提醒说,给他放大点,不要做小了……我则在他下剪刀之前,担心别弄错了,不然我过年就没新衣服穿了。

事实上,我每次的担心都成多余。每年穿在我身上的新衣服,不但横向显宽,而且纵向还显长,尤其是新新的裤子,还要提前免起个边来,才能穿得出去。

这样的结果,肯定是最合大人们心意的,我就能把一套衣服穿到极致了。

  

   三

  

家家都生有一大堆娃娃,每个娃娃又都要做一套新衣服过年穿,这似乎就是我们那儿大部分人家的习惯,我们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要完成这一人一套过年才穿的衣服的任务,可没想象的那么容易。

我们区政府设在元坝,是全区最集中的所在,那里不但有清清的河水环绕,有直达码头的渡船,还有热闹的集市,关键是我们每年穿在身上的新衣服的布料,都要去那里买来。卖布料的地方大约有三四家,父母买布料的时候,我们都会有凑在一起的事儿要去办,借此机会到现场自己挑选衣服的颜色。

通常情况下,给这个娃扯几尺,又给那个娃扯几尺,要在几个卖布的摊点前来回比较好几次,价钱是最有说服力的选择,货比三家后才最终出手。没办法,来钱不容易,只有算计着开支了。

就我所知,父母为了不让我们有不如人家的想法,每年都是费了心思、力所能及地满足我们的选择,我们的选择超出了他们的预算范围呢!那时买布给我们做一身新衣服连同裁缝师傅的做工费,少则一人十多元,多则一人二十好几。但要凑够这笔可观的数字,谈何容易啊。

那时的物价大致是这样的,先说说我攒钱的体会吧,我们生产队有个代销点,那里收购了我们挖空心思才弄去卖的不少东西。破铜烂铁几分钱一斤,猪骨头牛骨头价格更低。我们辛辛苦苦挖的麻芋子,晒干了缩斤缩得厉害,也只有几毛钱一斤。蓖麻子本来就少,为除去它的硬壳手都弄疼,晒干了去卖价钱也不高。这些杂七杂八的弄下来,一年顶多能挣一元多钱;再说说大人们来钱的门路吧。一个鸡蛋四五分钱,养一年的肥猪,卖价也到不了百元。晒干的桐子,从树上摘下来后,要等青桐变色为黑桐,还要烂了以后再去壳,反复曝晒好久,按最高等级的价卖,倒可以卖到三四毛一斤。遇克扣的话,价格就更低了。背一背红苕南瓜冬瓜,到七八公里以外的元坝场上去卖,过河的渡船来回一人要收四分钱,而卖出去一斤才一两分钱……你说说这,来钱容易吗?

那时候生活异常艰苦,农村的人还要为吃的口粮、烧的柴火犯愁。日常开支当中,煤油盐巴火柴是必须品。种粮的庄稼人,很大程度上,米面油也难以自给自足。还要攒钱另外去买粮吃,才有可能少挨点肚子饿。

想到挣钱的艰难,桐子成熟的季节,我们就背上背篼满山遍野地跑,这树那树地找寻,偶有一颗桐子的收获也是笑呵呵的。桐子剥累、挑不到猪草时,只要一想想,它们是和我们每个人过年穿的新衣服有必然的联系,倘若自己不努力,哪会有新衣服穿呢?心中就有了倍增的力量。

  

   四

  

我们就在那样“熬”的环境中,熬走了穷苦不堪的岁月,熬大了自己的年龄和身高,把这一切的点点滴滴,都沉淀到了心底。后来,这沉淀变成了记忆,不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它,年年保存着。

曾经,我在入伍的新兵连就动过歪脑筋,想把刚入伍的新军装存放起来,去穿那种褪了色的旧军装。其原因嘛大概是新的东西耀眼。一是不习惯,我小时候的大部分时间早就融入到了旧的意识里;二是新的东西对眼球有吸引力,会被人家“照射”得不好意思。我还没完全做好适应新角色的准备,一开始这个愿望并没实现。

到了老兵连队等换装的时候,司务长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没想到我还没作多少解释,他就心领神会地把交到他那儿去的一些好军装,给我提留了起来。我穿上它们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相反我用新军装换成的钱买了书,过得相当充实。

等我有了妻儿以后,我把在部队里以旧换“新”的故事,讲给他们听的时候,妻子说她对刚穿的新衣服也有同感,小时候只要她的新衣服一穿到学校去,七嘴八舌的女生们就会围着她看,对她的评语是不如清水出芙蓉的好。儿子则拿我买的书,看后在书的扉页上,干脆写道:  以旧换新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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