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一路期待,也有兴奋,也略微有心安,因为终于要回到魂牵梦绕的地方。
车在山路盘旋,我的思路也跟着盘旋。记忆中的故乡已经面目全非,一个陌生感包围的地方,但还是想回到那个地方看看,哪怕就是看一眼,因为远处的山峦还在,有些大树还在,有些田地还在,有些青石板还在。
“快到了,快到了。”我对小侄女说,“当我们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或者老师讲课的声音,就表示我们到了。”可是直到车子停在村小学的旁边,我都没有听见读书声。再看大门上,锁将军把门,难道今天放假了?不会呀,今天才星期五。
婶婶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她走了过来。我问她:“学校的学生呢?”婶婶说:“这里没有学生了,连幼儿园都没有了。”“啊!”我有些吃惊,也有些泄气。因为我们村应该是一个人口大村,我们小时候在这里读书,这里的人可多了。可是现在,人去校空,至少不是繁荣的迹象。农村小学的消亡,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他们现在上学都要到乡上去,还是有4公里吧,每天家里专门有人摩托车接送。当然,大多数都是留守儿童。
老家和村小学还有5分钟的步行路程,可是小侄女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走那段路,因为那是一段土路,我们只好抱着她走。走惯了柏油马路的孩子们,的确对土路有畏惧感,生怕那泥巴粘在鞋上,也生怕旁边的小草粘住了自己的双腿。好在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便鼓励她下来自己走,后来她也能够放开腿脚自己走了。因为路上有一些好玩的,比如蚂蚁,狗尾巴草,地里的红薯等,都可以成为引诱她的噱头。现在的孩子们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世界,自以为看到的就是世界的全部面目,对农事、对土地、对节气浑然不知,也没有意愿想了解。真希望现在实施的劳动课程,能够在农事上弄得彻底一些。唯有深爱脚下的土地,敬畏这片土地,才会珍惜我们的生活。
稻谷快要熟了,放眼望去,青黄青黄的颜色铺满整个村庄。站在田边,看着沉甸甸的稻穗,会想起那句名言:成熟的稻穗才低头。或者是:低头的是稻穗,抬头的是稗子。所以,低头是因为自身赋予的底气和价值,而不是迫于压力,如果一直抬头盯着名和利,那样的话会长成一个空心人。
家里正在修房子,老屋的身影早就不在了。只有青石板上方的小平台上,还有一些老物件:风车、大桌子、棕垫床、转椅等,上面铺着一层油纸。但是它们已经风吹日晒了两年,也只是形在而神不在了。它们的结局恐怕就是付之火堆。其实这世界上的每一物,最后的结局都是会付之火堆。这样一想,是不是要释然很多?
房子已经修了一层,计划是三层。工人师傅们正在挥汗如雨,后面也有烟火气,因为他们要在这里做中午饭。而我却一直在脑海里,在这个快要被新的建筑替代的地方,去复盘原来的房子,复盘那些樱桃树,以及樱桃树上我们自制的秋千,复盘鱼塘,复盘鱼塘边的那口井。小时候觉得尚有距离,要走上好几分钟,而现在一眼就望到了边,仿佛三两步就可以跨越,就可以抵达。是不是现在我走的路多了的缘故,觉得再长的路都不在话下了?
午餐,婶婶用松菌炒了腊肉,青椒土豆片,卤猪耳朵,还有一碗非常新鲜的三八菇汤。柴火饭,我吃了两碗。
回乡,其实是慢的,因为需要在记忆里和现实里打个照面,只有慢慢的才能够将它们缝合。
回程,路边的一株冬瓜苗上,有冬瓜花,一枝藤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毛冬瓜。有花有果,那就还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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