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打我的”,交完初稿的学生,在微信里这么跟我留言。都是严禁体罚的“公元9012年”了,我当然不会打他,他在撒娇。
不是每个学生都会跟老师撒娇。
比如我同事上一年级的儿子,从不跟他的老师撒娇,在新环境里,他总是时刻紧绷着神经。班主任轻声问他:你害怕我吗?他低着头说,我怕犯错。
对,没有人喜欢犯错,我的学生也是。
即便我已多次强调,写论文的过程就是无可避免地犯错改错、再犯错再改错的循环,但人人都不希望自己是犯错的那一个。
到了交二稿的时间,学生在群里问我,“周一论文是投到信箱还是交到办公室来?”我赶紧回复:都可以,除了上课和午餐时间,我都在办公室。于是我陆续收到消息:“老师,我的二稿放到您三楼的信箱了。”
我从四楼下到三楼,取走厚厚一叠论文,心里有一个困惑,怎么就不能更上一层楼当面交给我呢?他们逃避的,是我,还是写论文的自己?
今天一早,一个崩溃的老师在朋友圈里转了一篇文章,附言,同学们,文献研究是研究方法吗?你怎么不写导师发飙法、通宵熬夜法、冥思苦想法和闭门造车法呢?!
这种“说出惹你发毛的学生,让别的老师开开心”的朋友圈,深受毕业季老师们的喜爱。
有时候会觉得,一切问题都是关系问题,学生和论文的关系,你和学生的关系,你和学生的论文的关系。
就像抚养孩子是对夫妻关系的考验一样,毕业论文某种程度上也是师生关系的检验。
“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丧偶式育儿的妈妈们如此控诉家中云丈夫的不作为;“这又不是我的毕业论文,”老师们如此抗议。
有学生说,指导老师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否定否定再否定,然后让你通过答辩”。
这句总结未免太过真实了,师生情的极致就是,你比你的学生更希望他能顺利毕业。而如果是全程不作为的老师放水让学生通过答辩,学生也并不会觉得是老师开恩,反而只剩下对学术的轻蔑。
对老师们来说,即便高校师生关系现在整体走向一种“敬而远之”“尊重学生”开始成为一种政治正确,那种无论见到多么稀烂的论文,都能一句狠话都不说的老师,就一定能赢得学生的尊重吗?
成绩越好的学生,容错率越低,他们在相信“优秀是一种习惯”的同时,呈现出一种强迫症般的完美主义追求。有的学霸的写作是一种防御式写作,仿佛一个举着盾牌的小人儿,时刻提防老师的红笔。
我有一个学生研究土味视频,长期蹲守直播间,为了赢得访谈机会,一次次地给主播们打赏。
第三次组会时,我一边分析她的论文一边说,“这样去参加答辩可不行”,她抬起头小声说,“老师,我写论文也不是为了参加答辩”我哭笑不得。
撒娇、逃跑还是一点点苦熬,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面对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份答卷。毕业论文是他们最重要的但又绝不是唯一要去完成的事情,他们忙着呢,忙着找工作,忙着告别,忙着分手。
作为老师,我们要做的是不要过高期待,但也绝不冷眼旁观,陪着学生从一个个错误熬到可以安心地参加答辩。
在他们想要逃跑放弃的时候扮红脸鼓励加油,在他们想要敷衍了事的时候扮黑脸生气发飙,不求学生谢师恩,也不要害怕得罪人,最大程度地减少他们在多年以后再看到这篇论文时的尴尬、不安和后悔,就是存在的价值吧。
转自公众号共青团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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