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炽热。我拔一把长势好的麦子,分成两股,将有麦穗的一头对齐,用手一拧,打好一个捆麦子的草腰。
金黄的麦子顺从地被我揽入左手,右手的镰刀咔嚓一下,麦子离地,被我牢牢抓在手中。我小心将手中的麦子放在地上捆麦梱的草腰上,然后又开始一揽,一割。唰,咔嚓。
我蹲下来,两手各抓住草腰的一头,把割好的麦子往紧拢一拢,再用一只膝盖顶住麦子,两手拉紧草腰交叉一拧,顺势把一头按在另一头上,麦梱就捆好了。
阳光直射在身上、脸上,汗水如下雨般滴落着。我不停地抬起手臂擦拭,汗水却不停地滴落,渗入眼睛里,涩涩的;流入嘴里,咸咸的;落在手里的麦子上,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滴答,滴答。
好不容易割了九个麦梱,再割一个大的麦梱,那种大人们叫做帽头的,我就割好一个麦垛了。
可是,我割不动了,我不想割了。这么累,我的两只手已经没有力气了,揽不动麦子,也提不起镰刀了。
我扔了镰刀,坐在了麦梱上。汗水还在流。我一边一边地抬起手臂擦着脸,已经不知道擦掉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母亲已将我远远地撇在了身后,麦梱们整整齐齐跟在她的身后,九个小的,一个大的;再九个小的,一个大的;再九个小的,一个大的。
母亲身手敏捷,麦子们在她的手里服服贴贴,不敢有半点不服从。一揽,一割。唰,咔嚓。唰,咔嚓。
母亲也流汗,汗水滴在地上,叭哒一声与土地融为一体;滴在麦子上,正好被母亲用手抓到,又和麦子们打成一片了。
望着母亲一起一躬的身影,我狠狠劲,离开麦梱站了起来。
如果你这样坐着,属于你割的这块麦子终究还是要母亲来割,你干嘛来了?你累,你被毒毒的阳光烤着不好受,你的手不听使唤,你的腰直不起来,你不想干这累死累活的事情。
可是,母亲就愿意吗?她就不知道什么叫累吗?她的腰不疼吗?她的手不麻吗?
母亲拼了命送你去学校读书,自己起早贪黑拼命地苦着,难道她就不知道要让自己过得清闲一点,舒服一点吗?
你一周六天都在学校里,有吃的,有喝的,读书写字又用不了多少力气,这一周一天帮帮母亲,你怎么就感觉到累了,感觉到不想干了?
难道你忘了那天放学时看到母亲还冒着雨在田里拔草的身影了吗?那天母亲被雨淋湿,回家后又感冒了,可是第二天又拖着病体去了田里。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我骂够了自己,也缓出了精神。拿起镰刀又开始割起来。拔麦,打草腰,一揽,一割。唰,咔嚓,唰,咔嚓。汗水滴在手背上,滴在脚面上,凉凉的。
母亲已经从这头割到了那头。一排排整齐的麦梱很听话地跟在她的身后。
当她回头时才发现我已落下很远,便从地的那一头开始割。当我们会合的时候,母亲的身后又是密密麻麻的麦梱,而我却割了只有两个麦垛。
母亲并不埋怨我动作慢。她还鼓励我说,一个早上能割两个麦垛,已经很不错了,妈妈可以多歇一会儿了。
母亲的心总是这样,从不要求孩子们为她做点什么,而当看到孩子们的点滴成绩时,却又是那么开心知足。
我和母亲坐在地头上,一边喝水,一边歇息。母亲说,你也感受到了,农田里的活一年四季都没清闲的,春种、秋收、冬藏,年年都这个样。你一定不能像我一样一辈子这么苦着,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拿工资,吃公家的饭,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清闲一点。
天边起了云。母亲说要下雨了。我们便起身开始堆麦垛。九个小麦梱一排三个坚起来放三排,再盖上一大帽头,如茅草屋一般的麦垛就堆好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我们一共堆了十个麦垛。我的两个,母亲的八个。
母亲望着田里还剩的一块麦子,对我说,今天你帮了我一些,剩下那些,明天我半天就可以割完了。
远处传来了打雷的声音,我们收拾东西赶紧回家。刚进家门,大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从天空中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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