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和他的战友们,占了八百里水泊梁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一切生计都靠打家劫舍,抢州劫府来维持。这108人当中,成分复杂,有来自朝廷体制内的各级公务员,国家军队中的军人,失意的知识分子,拥有特长的技术人士,更多的则是身无长物的底层城市平民,乡野农夫,水上渔民。这里头有些人的确受了天大的冤屈,被逼上了梁山;但更多的则是劣迹斑斑,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无所不为,属于主动犯罪。用现代司法条规解释,宋江肯定坐实领导和组织带有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属于首犯,其他人等,或身背故意杀人、抢劫、强奸、偷窃、非法拘禁、滥用私刑等暴力行为罪名;或具有索贿、受贿、泄露国家机密、隐匿非法所得、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非暴力犯罪情节。
这108人当中,有一个特殊人物,叫柴进,柴大官人,梁山排名第十位,36位天罡星中称为“天贵星”,江湖绰号“小旋风”。清朝大文人金圣叹不客气地指出,“旋风”就是一股恶风,在旋转间把坏东西都聚拢在一起,让他们势力越来越大,“其势盘旋而起,初则扬灰聚土,之后飞沙走石、最终天昏地暗”。想想就是如此,一部《水浒传》中,有多少犯罪嫌疑人,甚至罪行极大的嫌疑人,本应收到法律惩罚,但是,一旦跑到柴大官人的庄园,这个诺大的地下中转站,就逃出生天了。经过大官人的隐匿,精心包装,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他们就拥有了新身份,怀揣着柴大官人的推荐信和赠送的钱财,被柴进送上各大山头落草,成功逃避了政府的打击,推出继续危害社会的升级版。
所以柴进的“小旋风”外号是一个恶号,和李逵的“黑旋风”一样。李逵作为宋江的第一打手,滥杀无辜,坏在明面上,有点类似电影《教父》里唐.科里奥尼的大杀手,粗鲁残忍的卢卡.布拉西。柴进的坏则藏在暗中,但他的社会危害性一点都不比李逵来得少。
我们会觉得奇怪,像柴进这样的贵族人士,顶层人物,社会地位高,官府都对他恭敬有加,他应该竭力拥护这个给予他富裕、阔绰、体面生活的大宋政权,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反过来处处和官府作对,唯恐天下不乱。如果政治安定,地方平静,柴大官人居然会万分不爽,他明明是体制的受益者,却一直暗暗地站在体制的对立面,和体制作对。凡是对社会仇恨的,为法纪不容的,理应受到处理打击的人员,他都会给予无限同情,曲意包庇,甚至还慷慨馈赠,从精神上和物质上对这些不安分人士怂恿和纵容。要弄清这个缘故,我们就必须从柴进的出身说起。
对柴大官人和宋江两人的出身描述都是通过第三人的口中说出的,你一言我一语,把话收拢起来,就知道柴进的来龙去脉。读者知道我们党的干部从人民中来,回到人民中去,柴进则是从皇族中来,回到草寇中去,柴进的选择,一天一地,天壤之别。
要了解柴进的家史,就必须知道他的祖宗——大周皇帝柴荣,那是五代十国时期,离开柴进所处的年代,已经有160多年了。说起中国历史,我们一般谙熟“尧舜禹汤文武、唐宋元明清”,其实呢,大宋的江山并非直接来自于大唐,这当中还隔着一个“五代十国”,这个时代,短短五十年,却在中国大地上掀起狂飙,出现梁、唐、晋、汉、周五个大朝代的更替,还涌现了前蜀、后蜀、吴、越、南唐、南汉、北汉等十几个较小的割据政权,他们间相互交锋,相互争夺,正印证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叫做“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些国家首脑,及地方实力派或是军人出身,或是强盗底子,野心都极大,普遍迷信用枪杆子说话的理论。柴荣在这些人中属于后起之秀,但比起他们也不遑多让。柴荣只活了39岁,享年和岳飞一样,但他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扩张事业中去,留名汗青、彪炳史册。总结起来,他一生干了三件大事:
第一,掀起全国灭佛运动,逼迫僧尼还俗,收缴所有金银铜佛像、法器、经律书籍,拆毁寺庙庵刹,没收佛寺产业。
第二, 征南逐北,推进国家统一进程,先后收后蜀、败南唐、西出击辽。
第三,培养了一个心腹大将——都点检赵匡胤。
赵匡胤在血雨腥风中不断学习和积累,从一个单纯的赳赳武夫成长为一个成熟老练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柴荣活着时,赵匡胤忠心耿耿,柴荣一死,赵匡胤蠢蠢欲动。既然手握兵权,又得广大军民拥护,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于是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幕“黄袍加身”的历史壮剧,烧完香赶和尚,柴家被赵家取而代之。赵匡胤一边痛不欲生,嚎啕大哭,一边痛定思痛,坚决送走孤儿寡母。他很怕人民误解他,谴责他忘恩负义、他要辩解和证明自己的行为完全处于不得已,他不是那条咬死农夫的蛇,所以他给予柴家人极高的政治地位,和物质待遇。
柴家一门及其后代,都被赵家视为龙子凤孙,赏赐柴家大量田产、庄园、采邑、钱财、奴仆,且不用向国家缴纳税金。所以柴家失去了皇位后,倒当起了大贵族、大地主、大财主。就像英国皇室,当年,伊丽莎白女王的祖先在与新兴资产阶级,自耕农的反复较量失败后,审时度势,接受一个全新的,妥协的政治方案,承认君主立宪制,让出实际政权,换来享受阳光,爬山打猎,吃珍馐美味的美好生活,当一个名义上的国家元首,和一个真正的旅游达人。
柴进就是那对孤儿寡母的后裔,那个孤儿本来是皇帝,寡母应该是太后。柴进含着金钥匙出生,他们家供着武德皇帝太祖赵匡胤钦赐的誓书铁券,有点类似戏台上唱的“一字并肩王”,但他对这根金钥匙一点都不感冒,就像贾宝玉压根不珍惜挂在脖子上的通灵宝玉,他们柴家的文化里就不存在对赵家的一点好感,一点都没有,更不要说感恩了。如果赵家觉得赵柴两家会“醉里吴音相媚好”的话,就纯属自作多情。历代赵家人具有的自编自导的天才,如今却只能自娱自乐。
仇恨融入基因,一直传到柴进一代,作为金枝玉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但是在政治上却难有作为,柴家人几乎不能在参政议政上参与任何意见,原来赵家在自娱自乐之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对柴家的优礼只是停留在表面上,外松内紧是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他们彼此间是互相防备和互不信任的。
司马迁在《史记. 高祖本纪》中写到刘邦入关中后的表现:财物无所掳,妇女无所幸。范增由此认为沛公非池中之物,一个不爱女色,不贪财宝的男人绝对是有大志的,这才有了后来的鸿门宴。金庸在《天龙八部》里写的那个慕容复,散尽家财,结交豪侠,是一个一门心思想要复国的人。
柴进也是如此,他骨子里是很盼望来一次情节大逆转的。一个人若不贪小利,则必有大谋。柴进被江湖赞为仗义疏财,扶危济困的孟尝君,他专门交结社会边缘人物,把那些亡命之徒都聚拢到自己身边,再把他们分别安排到官府的对立面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天下大变,朝廷千头万绪、焦头烂额之时,柴大官人,这个文弱书生,突然登高一呼,顿时四方响应,这些人就派上用场了。平时看似漫不经心地好客交朋友,说知心话,都是为了等这一天,他在思想上,干部上为柴家的再次崛起和伟大复兴积极地做准备。
柴进的手段和宋江一致,都是花钱收买人心,但本质上还有些区别。宋江出身小吏,政治地位很低,他想的是为朝廷建功立业、为自己搏一个前程,本意还不是造反,说穿了就是要谋身;柴进的起点就比宋高得多,他是要谋国,是真造反。但柴进并不认为自己是造反,造反的是当年的赵家,柴进只是想把本来就属于自己、却被赵家盗抢去的东西再合理合法地取回来。
了解了柴进出身,再分析一下他的手段,以两人为例,他们都被柴进接济过。第一个是林冲,因得罪了高太尉,被发配到沧州,路过柴家庄,小说就在这一节里第一次引出柴进。柴进如何对待林冲呢?当一听得面前的配军就是禁军教头林冲,立刻滚鞍下马,飞近而来,在草地上便拜,直说:柴进有失迎伢。慌得林冲答礼不迭。当时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柴进即便礼贤下士,也不便如此折节相待。
我总感觉柴大官人多少有点作秀,当然作秀总比不作秀好,以林冲的背时倒霉,如雨果《悲惨世界》里的苦役犯“冉瓦让”一样,不遭人白眼就算送温暖了,何况一位金枝玉叶向自己下拜,可想而知,林冲会感动,惶恐到什么地步,即便之后柴进没有大摆筵席,没有慷慨接济他财物,他在此刻也已经被柴进彻底征服了,我敢说,柴进若要买凶杀人,林冲也会热血沸腾,挺身而出,不计报酬的。
另一个就是宋江,宋江杀了阎婆惜,连夜潜逃,梁上山有连夜潜逃经历的人有好几拨,比如风雪山神庙的林冲、血溅鸳鸯楼的武松、失陷生辰纲的杨志、还有史进、李忠,他俩前一日刚和鲁智深喝过酒,第二天一听到鲁智深打死人命,怕被牵连而各自潜逃。梁山好汉殊途同归。
柴大官人像块吸铁石,但凡身背官司的人都会神差鬼使地往他的会所跑。宋江慕名而来,柴达官人一听他来了,又如何表现呢?立刻吩咐中门大开,引着几个小厮,慌忙跑将出来,拜倒在地,口称:端的想杀柴进,昨日灯花报,今日喜鹊噪,不料贵兄来,大慰柴某平生渴望之念。宋江,这个黑矮杀才 (戴宗原话),郓城小吏,地位还稍低于小京官林冲, 居然会让柴大官人如此解渴,真是不可思议。看来,柴进从来不以地位高低结交朋友的,他看准了,所有他结交的人中,这个黑矬子将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要了解柴大官人的脾气秉性,就要看他如何通吃黑白两道的。以他的地位之尊,本可不必多敷衍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前文说过,因为他素有大志,不甘心浑浑噩噩做猪人,所以肯花大心思去拉帮结派,作为贵族阶层的陈胜、吴广,柴进不会主动揭竿而起,他的造反方式是广撒金银,在官府和江湖上潜心经营。
林冲两次入柴府,第一次是被押送去沧州报到,柴进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先拿十两银子贿赂董超、薛霸,叫他们给林冲开枷,再赠送林冲二十五两一锭大银子做盘缠,然后再修书两封。柴进说: 沧州的府尹(沧州最高军政长官),牢城的管营、差拨都和柴某交厚,可将这两信送去,必不敢小觑你林教头。
柴进真是自信啊!但你要觉得,柴进能随意指使各级官员,手段非凡,那还算小觑了他。接下来还有让人倒吸冷气的。林冲第二次潜入柴府,当时他已杀了陆谦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柴进立即修书一封,说:山东济州有一水乡叫梁山泊,方圆八百里,如今有白衣秀士王伦等三个好汉,聚集着七八百人在那里扎寨。这三位好汉平时都和柴某交厚,带着柴某的信,林教头去入伙如何?
第二天,柴进带几十名庄客骑马往山林里打猎,林冲夹杂在队伍中,正碰上官军大规模搜捕,柴进笑着对军官说:林冲就藏在我们这一伙人里,你怎么认不出?军官听了,大笑着就把柴大官人一干人放了。
柴进这心理素质,真叫艺高人胆大,没有一点闪烁、露怯,神态自若,还轻松地玩笑,显然是老吃老做了。他认准官府不会拦他,不敢搜他,换一般人早吓地掉下马了,他就敢那么任性。现在明白了吧?柴进和官府、强盗都交厚,黑白两道都是他的座上客,他左右逢源,上下吃得开,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社会各个阶层,仅凭他几封信,就把一桩泼天大案消化于无形,其能量何其大也!
他的能量和胆量还远远没到头。宋江藏匿在柴府,战战兢兢、方寸大乱,当时柴进如何表态?他笑道:“兄长遮莫(哪怕)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我庄,不必忧心。不是柴某夸口,任他官军捕盗,也不敢正眼瞧敝庄”。宋江得到安慰,就交代了他杀阎婆惜的事,柴进听完又是一笑:“兄长便是杀了朝廷命官,劫了官府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家里”。柴大官人说话时很平静,前后只短短两句话,淡淡两笑,就一笔抹过去了。
分析一下柴进的政治观:杀人放火,轻描淡写,造反有理,革命无罪。官员的命在他眼里尚且不值一提,何况宋江的一个妾,她的价格可能还抵不上柴家豢养的一个猫,一个狗。一个小老婆,不守妇道,还敢勒索丈夫,杀了就杀了,杀了才能博柴大官人一笑,假设柴大官人的某个婢女也敢以阎婆惜为榜样的话,柴大官人也是一笑,然后干净做掉,且不劳他亲自动手。这个手眼通天的大官人啊,八百年后,他的微笑还让人感到戾气逼人、不寒而栗。
大宋天下,苍生何辜?虽有君却无父;虽有官却如盗;虽有王法却如儿戏。何方不见道路冻饿之残骨?哪处无有刀俎待割之鱼肉?你看过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吗?五河六桥,三关九城,汴京原来繁华;珠玉罗绮,台阁巷陌,参差十万人家。看似满眼兴旺,却何曾知晓,歌声背后见血泪,高楼底下埋冤魂?
柴大官人以金枝玉叶身,虽不与当朝同路,但和“有宋一代”枯荣相始终,还能勉强做得到。若苍天有眼,让柴进再度燃起柴火,他顺势做个爆款,那前程将贵不可言;若时运不济,他就做个富贵闲人,搜罗一批江湖好汉,好吃好喝地供着,撺掇他们时不时地去烧一烧赵家的屁股,也挺痛快惬意。柴进的江湖义气、兄弟情分,全靠一个“钱”字维系,漫撒钱财,博得亡命之徒以死相报,柴进自恃地位高、钱财多、人脉广,对某人不满,只要撇一撇嘴唇,使一使眼神,就会有人心领神地去办妥,他连“捺伊做忒”都不用说出来。柴进很满意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可有一天居然不灵了。
高唐州高太守的小舅子殷天锡以势压人,要霸占柴家祖产,硬逼着柴进的叔叔腾房,不同意就强拆,叔叔气死了,柴进只好离家奔丧。叔叔的头七没过,殷某人就来折腾,威胁柴进再不搬家,就把他枷起来,打一百杀威棒。柴进突然发现,这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人,用这样口气和他说话,势力范围之外的一切都为零,不是自己的地盘便使唤不开。
他只好跟恶霸讲法,说“你休恁(如此)相欺,小可是龙子龙孙,沧州祖宅里供着先朝的丹书铁劵,有王法在,谁敢不敬?” 恶霸说“放屁,你纵有丹书铁劵,我也不怕。左右先给我打这厮”。站在一边的李逵再也按捺不住,暴脾气直冲霄汉,三拳两脚就打死了恶霸,然后逃走,留下柴进顶缸。柴进被高大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两腿皮肉都溃烂了,尊严和躯体都遭遇了无尽的屈辱。不可一世的柴大官人落到这般田地,他可是连十恶大罪都不放在眼里的。金枝玉叶尚且有如此飞来横祸,那么升斗小民呢?
践踏别人,就不要王法;被别人践踏,就呼唤王法,这是柴进的双重标准。殷天锡也有这样的双重标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的柴进,很多的殷天锡,用哪一家的标准呢?谁家的拳头更硬,谁家的势力更大,就用谁家的标准,是这样吗?没有一个框架,一个约束,一个人人都必须遵守的底线,那天下都是柴进,都是殷天锡,殷天锡比柴进拳头硬,李逵比殷天锡拳头硬,拳头硬就能称霸,这是什么盛世?
宋江出兵屠了高唐州,杀光官吏,救出柴进,此时柴进断了回家的路,只好上梁山。火候不到,就让他跳出来,他是不甘心的。说来滑稽,柴进入伙并不是之前做下的哪个勾当东窗事发了,而是遭到无法无天的恶官迫害。如果按律治罪,把柴进正法,那算明正典刑。但殷天锡强拆,属于官府犯法在先,柴进蒙冤在后,一个意外的插曲逼着柴进上梁山,所谓罚非其罪。
就像大明王朝的严嵩和严世藩,一生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到头来,严家的政敌徐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虚构的通倭罪名杀了严世藩,还编得那么有鼻子有眼,严世藩是该杀,但死非其罪,该杀的真实罪名一个都没用, 徐阶以冤案纠正冤案。有人说:正义有时会迟到,但不会不来。但这个正义是骑着邪恶来的。读到此处,不禁浅思(深思不归我管):我们是应该赞美政治家的智慧,还是惊悚于政客的丑恶?抑或是感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一个美好的王朝梦?
柴进排名梁山第十位,跻身于忠义堂核心圈子,这是宋江对当年自己落魄,柴进给予他厚待的回报。大人物讲回报是游戏规则,否则就玩不转,只爱惜自己羽毛,而不顾他人死活的人是上不去的,侥幸上去也坐不长。孤家寡人的身边既无忠臣,也无奸臣,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为你卖命,除了你爹妈。
宋江受招安,柴进是拥护的,他回到了体制内,还被朝廷实封了官职,但他心里很不安。本来自己就是前朝的遗老遗少,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后反叛,现在又反正,政治上属于“贰臣”,不会被信用,说不定哪天就遭清算。柴进还算老练,一番审时度势后,抛弃了所有的抱负和野心,不再恋栈,向朝廷提出辞呈,朝廷立刻照准。他回乡后,闭门不出,不再交结江湖,颐养天年,得到了善终。
柴进一生传奇,他的黑白故事能给人一些启迪,这样的人多一点也许不是人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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