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老兰是在初中,其实老兰并不老,比我还小一岁,但他不愿意别人叫他小兰,因为提起小兰同龄人总想在后面加上一个姐姐,老兰的原名叫兰菲,但他是个男孩,这可能是因为他不识字的爷爷去派出所登记的时候错把飞登成了菲,我也不太清楚。
在青春期里的某段日子里总有些人成为傻逼对一段没有结果爱情蠢蠢欲动,并且对其充满幻想,巧的是我和老兰都成为过傻逼,更巧的是我们几乎同时成为傻逼,但我们在那段傻逼的日子里感到无比快乐。
在一个浑身布满热汗的夏夜,上完晚自习后回到宿舍感到无比放松,在教室里积累的所有的浮躁都烟消云散,老兰对我说:“曦哥,走,咱俩出去走走。”
“为什么?”我问。
“外头凉快,再说我下铺那个鳖孙正在拉屎,空气不好,出去透透气。”
厕所里那位明显不服,“外头那个幺儿说啥呢,爸爸的屎香得很。”
男生寝室里总是子孙满堂,“走吧。”我说。
“唉,等等,我拿垃圾桶,今天该我倒垃圾”老兰转身端起垃圾桶笑嘻嘻地说。
我瞬间明白,“哦,你丫的想叫我陪你倒垃圾明说嘛。”
“哎,是,是,走嘛,垃圾池那边黑漆漆的,又没个路灯啥的。”
倒完垃圾之后老兰用一根手指勾着垃圾桶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这时迎面走来了两三的女生,看样子应该比我们小一届,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慎,突然用力过猛将垃圾桶甩出去了,滚到几位女同学脚边,我急忙过去道歉,她们倒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你刚才是故意的不是?”我问老兰。
“嗯?手滑了。”他回答得若无其事。
“你不会看上她们了吧?想借这个来搭讪?哈哈,对不起咯,下次让你去道歉,我不抢了。”
“真不是,我有那么无聊吗?”
……
第二天我们又见面了,是在学校唯一的小卖部里,当时我挤在人群中纠结着买百事还是可口,他就扯着我的衣角挤向某个方向,等我反应过来才认出眼前这是昨晚那几个女孩,老兰竟恬不知耻地去搭话,“嗨,同学,买东西呀?”我心想这不废话吗?同时替他脸红。
令老兰翘首以盼的回答没让他失望,甚至让他有点措手不及,“对呀,哈哈,同学你要不留给QQ吧。”这让我也很震惊。
当晚老兰收到一份两页纸的情书,我不懂两个刚刚见面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话可以写,老兰马上反驳我,用手指着信页的末尾说:“看!我知道她的名字,叫贝西。”
我郑重地问他“你们就这样好上了?”
“对呀,我觉得她还不错。”他乐呵呵地说。
“才见一面就这么主动,不会是渣女吧?”
“我觉得你是在嫉妒我。”他把信纸小心翼翼的塞进书包夹层里。
之后贝西和老兰就陷入爱河,每天一起吃早饭,吃午饭,吃早饭,从教室回宿舍几十步的距离还要手挽着手卿卿我我,这让我感到自己似乎就是颗电灯泡,还不省油。常常会看见老兰自告奋勇地主动承包了寝室里倒垃圾的重任,还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别跟着来,每天睡前还会像写日记一样记录下他和她的点点滴滴。
某天夜里我问他“你会游泳吗?”
“不会啊,怎么了?”
“贝西呢?”
“她也不会,干嘛?”
“了解得这么详细,都不会游泳,你们迟早得溺死于爱情的海洋。”
“哈哈,求之不得呢,我就当是你的祝福收下了啊。话说你也去找一个呀。”
“我的同桌就不错。”
……
我的同桌叫彭晶,是我们班里数学课代表,被班里后两排男生评定为本班班花,这让我感到很开心同时又很不安,开心的是那群无所事事的人审美还算正常的,不安的是那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人,听说女孩子会喜欢一些坏坏的男孩,许多电影都是这样讲的,而且最后电影的结局里坏坏的男孩会因为女孩子的影响而突然醒悟,好好学习从而逆袭,很久之后的我也是突然醒悟,真想给这些瞎带节奏的编剧们一人一个大耳光。那段时间里我偷偷学会了抽烟和喝酒,甚至想着什么时候去弄个纹身,但这些事情我也只在明令禁止的学校里干过,离开学校之后直到到现在,我反而一直都没有沾染。
我一直拖着不敢和彭晶表白,尽管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越了朋友这一层次,我们之间甚至夹杂着许多暧昧,我也忘记了我是怎样让她每天都打电话叫我起床的,每天有喜欢的人打电话叫自己起床还会赖着不起来吗?唯一有次意外是她手机欠费了导致我当天迟到了两节课,但由于种种原因我还是迟迟不能告诉她我的想法。
我的另一个朋友叫小禾,在我之前他曾做过彭晶一年半的同桌,同样也陷入爱情的沼泽地里无法自拔,最后按捺不住心里那头乱撞的小鹿,在某个新年的深夜在QQ里告诉彭晶“我喜欢你”,爆竹声淹没了他激动的心跳声,窗外的烟花的绚烂掩盖了写在他脸上的红扑扑的羞涩。他得到的回答是“我考虑三个月”,然后直到小禾忘记此事都未有音讯。
我一方面害怕损坏了朋友间的感情,另一方面也害怕失去我和她之间的这段说不清的奇妙关系。
但终归是凡人,按捺不住那颗激动且好奇的心,在某个下午告诉了她,但其实下午是不太适合表白的,因为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类似于女人在深夜里情感最泛滥,所以在深夜里答应你的可能性最大,但一觉醒来后悔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下午似乎也很适合表白,能得到一个比较干脆的回答。
我得到的回答是“我猜到了。”我一脸震惊,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同意了?咱俩成为恋人了?当我觉得夏天还没过完春天就来了的时候又闪出一条消息“我希望你能把这份感情再酝酿一下。”这让我感到懵逼:“所以你是答应没有啊?”“我就装作没看到啦,以后再说嘛。”不管怎样,她总之是没拒绝我,我很高兴。
但是又想起小禾,那时小禾正好坐在我的对面,我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被他捕捉到,“看你笑嘻嘻的是和哪个妹儿表白了嘛?”
“嗯,表白了,没成功。”
“我不信。给我看看。”
“不给。”
“连我你都不相信了,还是不是兄弟?”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截下图,将备注和头像涂掉,然后在他旁边脸贴脸地一起看着,“你这还涂得挺严实的,点儿都看不出是谁。”
“那是当然。”
他的手指划着划着,界面中间出现了一条“彭晶撤回了一条消息”,我们四只眼睛紧盯着这一行字,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我心里大骂这QQ真TM的坑啊,小禾噗呲一笑,“你这涂了个寂寞。”
“是啊是啊,真尴尬。”我尴尬地说。
“哈哈,你喜欢她呀。”
“嗯,你还喜欢她吗?”
他淡然一笑,“早都不喜欢了。”
我似乎如释重负,像是一个无期徒刑的犯人被告知可以出狱了。同是也十分惭愧,像是一个盗贼被主人抓住,主人宽容地说没事儿,你走吧,别做这行了。
但我还是很快地就忽略了小禾,继续享受着那份恋人未满,朋友越界的幸福。
当我沉寂于幸福的时候,老兰和贝西之间似乎快要走到尽头了,老兰告诉我们他已经厌倦了贝西的热情,某次在私底下告诉我“卧槽,你不知道那次好惊险,还好老子保持了理智,不然就要对她负责一辈子了。”
我问他:“这样不好吗?她不是你爱的人吗?”
“好个屁,感觉是不一样了。太疯狂了,不是这样的。”他的脸上写满了矛盾。
但我们一致认为他是个渣男。
时间临近中考,班上的人就要为接下来的远走高飞做打算了,面对中考志愿,我从小就挂念着一所学校——Y中。
在我小的时候,某次在楼下面馆里吃面,遇见一个陌生的大哥,大哥问我“小老弟读几年级啦?”
“四年级。”
“将来去哪儿读初中啊?Z中?L中还是Y中呢”
“emmmm,有什么区别呢?”年幼的我一无所知。
“Z中呢,就在我们镇子上啦,L中在县城里,是全市数一数二的中学,Y中在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年幼的我想着市比县要高一级,那市里的Y中肯定也会比县里的L中高级一些咯,虽然后来知道这不应该这样来算,但心里依然种下了一个关于Y中的梦。
而我的班主任极力建议我们填L中,我当时或许有些叛逆,便毫不犹豫的填了Y中,后来彭晶问我为什么不填L中,我才开始后悔,追悔莫及,想着彭晶或许是想我们上了同一所高中才会答应我,我开始相信妈妈的那句“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中考之后发现一条充满希望的小路,就是Y中还有自招考试,而彭晶表示要去,这让我更加充满希望,仿佛渴望的Y中和爱情触手可及。
自招成绩公布那天下起雨了,我从住的旅店赶到学校的时候被淋湿了,一个坏消息是彭晶没有考上,另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是我考上了。后来彭晶的中考成绩够上Y中,但是去了L中,我在Y中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他是靠自招进来的,中考成绩差了五十多分……
而面对这一切我只能说“命运呐……”
但彭晶告诉我,“没关系的,你不是一直想去Y中吗,去了就好好读书,哈哈,处对象吗?”
我怀疑这是在梦中,但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唯独她是那么的梦幻,我激动不已,“好啊好啊。”
中考之后的那个夏天,每天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如同身处梦境一般,蓝天白云田野西瓜,身边还有她,去野外散步、喝奶茶、学吉他、学油画、上网抄袭一些诗、呕心沥血写些情书给她……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尽管我也常常担心这一切终会结束,但还是一股脑儿的计划着将来,上网搜着异地怎么保持情感之类的……
在那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某天日落的时候,我送她到她家楼下,那天的夕阳格外耀眼,阳光射在她温润的嘴唇上,像是微波荡漾的澄清湖面一样,那里泛着光,我偷偷用口水润了润嘴唇,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不可以,我上去咯。对了,明天早上我不和你一起出去吃早饭了,不用来等我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夏天快结束了。”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该来的总会来吗?它为什么一定得来呢?难道就不能停停吗?
她接着说,“你看,这太阳也快落山了,但你其实不用为它而哭泣,因为你向前走,还会遇到漫天的繁星的。”
“可问题的关键是当我还不想见到繁星的时候能挽留住太阳吗?”我几乎快哭了,我感到我的鼻子似乎已经酸了。
“当然不能啊,时间是不会为谁而停留的,你看,这太阳一落山,月亮就出来了啊,人总得学会成长,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尽管这个地方有很美的景色,但你如果勇敢的迈出步伐,告别这个地方,在你人生的下一站还会有更美的风光的。”
“你呢?”
“emmmm,我啊,我就像这落日一样,留不住的,我上去咯,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拜拜~”她向我挥手,我木讷地站着,心里咒骂着夕阳太耀眼,我什么也看不见。
当晚彻夜未眠,脑子里一直循环着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后来再见到小兰的时候,他也已经和贝西分了很久了,但我做不到的是像他那样随然,他问我“你和彭晶怎么样了?”
“我被甩了,哈哈。”我笑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而笑,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
后来我知道彭晶喜欢上了小兰。
小兰也恰巧在L中。
“那贝西怎么办?”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了?我现在听到她就烦。放心,我不会对彭晶做什么打算的。”他不耐烦地说。
“但我希望你对她好一点。”我悲伤地以为这一切是没什么意外的了,但我和小兰的友情依然如初。
但后来发现小兰手机里的特别关心并不是彭晶,而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儿。
“你是因为我吗?”我问。
“不是,你知道婚约这个东西吗?”他神神秘秘地说。
“我国都快全面小康了,你跟我说这玩意儿?”
“我也不信,我爸在前几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和我说的,那女孩她妈和我爸是初中同学。”他显示出一大股无奈之情。
“哦哦,那你不介意?连面都没见过啊。”
“没事儿,不介意,大不了当备胎嘛。”
“哦哦,我走了。”我起身准备走了。
“等下,”他叫住我,“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有婚约的事情哟。”
“为什么?”虽然我没打算说出去,但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撒了一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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