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回归线(组诗)

北回归线(组诗)

✔钢笔

我听说，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

那一年键盘上走失

找不到回家的路

文字没过我的头顶

我沉下去

打捞每一寸经世的光阴

✔台灯

灯下，女儿有感情地朗诵《小桔灯》

她一定不知道这盏灯

曾经照亮了一个世纪

在西方。一根火柴温暖了两颗心

通往天堂的路上

只须食指轻轻划过

一盏台灯

二十年后依然瘦骨嶙峋

而我，已微微发福

✔旧书信

泛黄的是日子，不是信笺

褪色的是早生的华发

不是这个春天

早些年的文字

键盘上已敲不出

一毛钱能买回三张信纸

却复制不出当初的内容

五月的风筝是最优雅的思想

也是一张绝版的邮票

没有文字，却有一片湛蓝的天空

放手的霎那

天空突然漂亮起来

✔老棉袄

曾经包裹过姐姐瘦弱的身躯

腊月里，母亲为它缝上一件崭新的外褂

够我光鲜一个年节

旧棉絮内部还藏着闪亮的心事

棉袄的质地早就失去了弹性

如同江南我那间年久失修的老屋

冰冷而潮湿

在北方的我常记不起翻晒

✔京城初雪

向晚。雪就纷飞了

不紧不慢，象一声叹息

穿越黑暗，亘古，洪荒

纷繁变成了辽阔

龌龊变成了清爽

唏嘘一叹

成了旷世的绝响

✔雪花一样的时光

把隔夜的灵魂交给一场雪

我又光洁如新了

城市的夜，翻过来又覆过去

多少云和雨

走失在清晨

那场积雪照亮了我半生

消融在路边早点摊温煦的目光里

豆浆和油条不断升腾着热气

蓦然起身。找零的小女孩

多象，雪花一样的时光

✔雪落无声

无论你以何种姿势跌落

大雪总在冬至之后

在那一摞纸钱烧过之后

整个下午我坐在一盆火里，局促不安

火光照亮我的影子，很臃肿

厚厚的积雪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而今年的三九天

被邻人的二胡拉得

细长，细长

最后的雁翎已经飞过

京沪高速上，雪落无声

今天的昼与夜

谁会更长

✔雪初霁

候鸟走了，寒蝉也走了

阳光爬上我的窗台

雪花被树枝不经意间抖落

傍晚的温度触手可及

谁在太阳下一底碧清我已记不起

千百次回眸后再一次伫立

童年的雪人还在天井里绽放着矜持的微笑

而这一切

窗台上的太阳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