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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往事难回首,唯有深情慰残生

多少往事难回首,唯有深情慰残生

作者: 绛相和 | 来源:发表于2017-07-26 18:34 被阅读0次

    ——再读《十八春》

    《十八春》

    时间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它隐藏得了最深的爱情,也淡漠了最深的伤痛,无论当年的时候有多么难熬,以为每过一分钟都是这样艰难,可是,不知不觉这些年也过来了。以前痛彻心扉的不能触及的话题,如今再说起来竟然会这样的淡然,仿佛说起的是别人的故事,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曾经那一份最深的爱情,以为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它兀自在那里矗立着,更加显得清晰的分毫可见起来,可不是吗?如若不是这将息未息的爱情,这惨淡的日子又怎样可以支撑得下去,这漫长的残生又如何才能缓缓地走得下去?多少往事难回首,唯有深情慰残生。而这一生,如果只是与你相遇而没有分别,该有多好?

    再读《十八春》的时候,我禁不住又哭了,且这一哭就简直无法遏制了一样,我捧着这本半旧的张爱玲全集,在昏暗的台灯下,眼泪怎么也擦不干一样,我是在哭顾曼桢吗?哭她令人扼腕的半生阴惨的遭遇?哭顾曼桢和沈世钧最后匆匆交错的人生,明明两个深深相爱的人,最后却只能远远相望,只能够把爱埋在心底,宁愿对方可以把自己忘记了也不愿意再把那个字说出来?明明是刻骨铭心的过去,还要任由这过去都随风而逝,可是他们知道,无论如何,那些镌刻于生命的印迹,是不可能真正消散的,曾经爱过,在最好的年华里的相遇,虽然,这个故事没有他们想要的结局。

    我不记得几时买下的这一本《张爱玲全集》,只知道《十八春》是我看的张爱玲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我不记得已经第几遍读这样一个熟悉的故事,只记得每读一遍都是这样的心疼,每读一遍都会忍不住泪如泉涌。这样一个半个多世纪前的故事,为什么会赚取我这么多的泪水?为什么会让我有这么多的感同身受?我想每一个人看完这一本小说以后都会如我一样,都会有着深深叹息,为了那些曾经美好而最终逝去的爱情,为了这些年来不曾忘记的又回不去的从前,或者为了那些终究无法回首的往事。

    顾曼桢和沈世钧

    沈世钧出生在一个老式的家庭之中,父亲开了一爿皮货店,多年前就和另娶的姨太太组建家庭,对发妻和世钧很少过问。世钧从小看着父亲对母亲的冷淡和疏离,对那个冷漠的家有的只是想要逃避。以至于大学毕业以后,他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回家帮助打理父亲的生意,而是只身一人来到了上海,来到了同学许叔惠所在的工厂里,做了一名实习工程师。

    顾曼桢和许叔惠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工作,沈世钧经常来他们的办公室找叔惠,三个人很快熟悉了起来,很自然地成为了朋友。那个时候他们的友谊如纯净的天空一样简单,所有的故事也还尚未开始,他们的青春正浓,他们憧憬着美好的明天会自然而然的到来,向往着幸福的未来可以无限美好的铺展在眼前。

    后来,沈世钧渐渐爱上了她,她当然懂得他对她不一样的情愫和关怀,但是她还想亲耳听到他可以说一些动听软绵的请话。像大多数恋爱中的女孩一样,顾曼桢问沈世钧,他是从什么时间喜欢上她的?

    他是从什么时间喜欢上她的?

    沈世钧不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他内敛沉静,有那么一点不太自信,他去过许叔惠的办公室很多次,却在那个时候对顾曼桢没有多少印象。那一次在饭馆的偶然相遇,让沈世钧终于认识了顾曼桢。

    有时候喜欢和爱上一个人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投递,一个无声的微笑,足以令人蓦然心动。后来他对顾曼桢说,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了她,那时候她圆圆的脸椭圆中见方——也不是方,只是有轮廓就是了。蓬松的头发,很随意地披在肩上。世钧判断一个女人的容貌以及体态衣着,本来是没有分析性的,他只是笼统地觉得她好。

    他只是觉得她好,那是沈世钧第一次看见顾曼桢,她是这样的娴静和美好,不经意间在他的心底投下了一个影子,从此让他眷恋,无法忘怀。

    喜欢和爱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最初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她在他眼里很好,慢慢地,他会在意她的想法,会为自己的局促和不安觉得难为情,他愿意为她做很细小的事情,假装不是刻意的讨好,假装不是认真的附和,为她的一点小小的契合暗自欣喜,为她一个默默的懂得而灿若莲花。

    那是在人生之中最最美好的年华,以最美的自己遇到最好的你。

    张爱玲的小说极少有这种对最纯美的爱情的描述。在她的《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纯真善良的女孩葛薇龙爱上一个醉生梦死、游戏人生的寄生虫乔琪乔,他们之间没有对等的爱,有的只是一个人的痴恋和另一个人的敷衍;《封锁》里的翠远和宗桢是电车在被封锁的时候,对前途的凄惶,人性最脆弱的时候,两个孤独的人渴望被理解渴望被爱的一次灵魂的放纵,无关于爱情;《色戒》中的王佳芝对易先生迷离到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爱着他的什么,他手中的权势?他对她的一丝怜惜的目光?还是身体上的征服?他和她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

    只有在《十八春》里,顾曼桢和沈世钧,两个人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慢慢蓄积了的爱情,才是作家真正倾心的羡慕的爱情,所以我更喜欢张爱玲的这一本小说对爱的诠释,不是那种一见钟情式的摧枯拉朽的要烧尽一切的爱情,而是在相处的久了以后,彼此之间的一份淡淡的默契,一份深深的懂得,和发自内心的怜惜和不由自主的想要给予对方更多的关怀和帮助,想要慢慢地走进对方的生命,并且永远停驻在那里,再也不愿意走开的爱情。

    我相信张爱玲在写《十八春》的时候,一定不想让两个人的爱情热的太快,她那么理性又近乎残忍地把控着两个人的步履。沈世钧冒雨到郊外为顾曼桢寻找遗失的一只手套,心中的喜欢换成了他的过失的一种弥补,他在试图说服自己为她寻找手套的借口自己也觉得不是那么的充分。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套,心里疑惑着又似乎都明白,却羞于承认那一份特别的关怀。她对认识时间较短的沈世钧说出了她家庭的秘密,她的窘困,她自己尚是觉得不太妥当,他却假装没有察觉这样对他更是深深的感动。他说不去同事的寿宴,她怕他在职场中过于难堪主动悄悄地替他签了名字,而他想到在那里可以看见她又情不自禁地赶去他并不喜欢的宴会。她说家中的房子要转租出去,他随即帮忙物色承租的人家,她帮助他为叔惠的父母挑选中秋节的礼物,她为他织了绒线背心却小心地掩藏着自己的心思,掩人耳目地先为叔惠也织了一件。她怕他饿着肚子坐火车,为他买了些点心,她帮他整理皮箱,她立在她身旁,好像立在一个美丽的深潭边缘上,有一点心悸,同时心里又感到一阵阵的荡漾,从南京回来,他想早一点看到曼桢,在车站焦急的徘徊,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心里都敞亮了起来……

    他要对她表白自己的心迹,却又有些无措的不知如何说起。他叫了几次曼桢,又默然地继续前走。

    曼桢倒真有点着急起来了,望着他笑道:“你怎么了?”世钧道:“没什么。──曼桢,我有话跟你说。”曼桢道:“你说呀。”世钧道:“我有好些话跟你说。”

    其实他等于已经说了。她也已经听见了。她脸上完全是静止的,但是他看得出来她是非常快乐。这世界上突然照耀着一种光,一切都可以看得特别清晰,确切。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像这样觉得心地清楚。好象考试的时候,坐下来一看题目,答案全是他知道的,心里是那样地兴奋,而又感到一种异样的平静。

    他到她的房间里看到她的书会觉得这些都是他的书,因为它们是她的。他回想着她那些矛盾的地方,想起来:“也许只是因为她——非常喜欢我的缘故么。”他不禁心旌神摇起来了。

    我喜欢沈世钧和顾曼桢之间的爱情,不见得多么的轰轰烈烈,也不见得多么旖旎动人,但是又有谁能说这种水到渠成如细水长流的爱情不正是真正的爱情?他们的感情都慢慢的氤氲在岁月的流淌之中,他们彼此渗透,又相互滋长,真正的爱上一个人,是希望他可以做更好的自己,同时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最好的那个自己。这不正是对爱最好的诠释,爱一个人不是我的眼里只有你,而是两个人把目光投向同一个地方,一个更远的远方。

    他们的爱情在许多旁观者的眼里或许只是平平淡淡和普普通通,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他们,却好像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他们仔细地采撷这这每一分的美好,对每一个细小的快乐都舍不得放过,就像唯有这些快乐和美好才能留住些什么,就像他们之间没有了未来一样,事实上,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了未来。

    张慕瑾的出现给他们的爱情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是可以预见的,一个优秀的女孩又怎么会少了追求的人呢?更何况张慕瑾又是得到顾曼桢家里认可的女婿呢?

    沈世钧的父亲中风了,他被迫回到南京。回乡以后很多的事情不由分说的倾扎而至,让他身不由己,他辞职了。

    顾曼桢同许叔惠一起来到了沈世钧的家中,沈世钧的父亲沈啸桐因为顾曼桢的姐姐曼璐是舞女对曼桢也有了偏见。

    有人说真正的爱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也有人说,挽留不住的都不是真正的爱情。可是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又哪里知道心里越是在乎对方越是会害怕失去,越是这种患失患得的爱情越是容易被很小的事情疏离。爱情有些时候经不起时间,经不起距离,经不起等待,也经不起彼此的心中的那份骄傲。等到若干年以后,当我们回忆起最初的分离,无不叹息曾经的自己为什么没能够好好的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追悔莫及?

    顾曼桢被她的姊姊囚禁在祝公馆里,她失去了自由,没有了尊严,她成了挽回姊姊婚姻生活的一个工具。她和祝鸿才生下了一个男孩,几经周折才逃离了祝鸿才的魔爪,她试图和沈世钧联系,不料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各分东西。

    顾曼璐死了,为了荣宝,曼桢又回到了她最厌恶的祝鸿才的身边,然而,她的牺牲却是最无谓的,她的痛,全都蜷缩在记忆的角落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沈世钧和石翠芝结婚了,他最终还是没能抗拒了家庭塞给他的那种门当户对的婚姻。他以为曼桢嫁给了张慕瑾,他又怎么知道,在他去祝鸿才的公馆里,听到隐约的哭声正是自己最挚爱的她的求救?他又如何得知顾曼璐会不顾姊妹情义陷害自己的妹妹?他又如何得知顾太太也是对他隐瞒了这样一个令人屈辱痛恨的秘密呢?

    他们最后相逢的时候已经是相识以后的第十八年了。

    她曾经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世钧,要把这些事情全告诉他、也曾经屡次在梦中告诉过他,做到那样的梦,每回都是哭醒了的,醒来还是呜呜咽咽地流眼泪。现在她真的在这儿讲给他听了,却是用最平淡的口吻,因为已经是那么些年前的事了。

    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这许多年来他们觉得困惑与痛苦的那些事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内中的真相,但是到了现在这时候,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分别了——不过——对于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分别,至少她现在知道,他那时候是一心一意爱着她的,他也知道她对他是一心一意的,就也感到一种凄凉的满足。

    时间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它隐藏得了最深的爱情,也淡漠了最深的伤痛,无论当年的时候有多么难熬,以为每过一分钟都是这样艰难,可是,不知不觉这些年也过来了。以前痛彻心扉的不能触及的话题,如今再说起来竟然会这样的淡然,仿佛说起的是别人的故事,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曾经那一份最深的爱情,以为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它兀自在那里矗立着,更加显得清晰的分毫可见起来,可不是吗?如若不是这将息未息的爱情,这惨淡的日子又怎样可以支撑得下去,这漫长的残生又如何才能缓缓地走得下去?

    多少往事难回首,唯有深情慰残生。

    而这一生,如果只是与你相遇而没有分别,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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