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我叫墨羽,网名,本名墨飞音。今年29岁,是个从小就不满自己怎么不是一个男生的倔强女生。
和男生一块玩泥巴、卡牌,一块翻墙爬树,秋收季节还一块放野火烤红薯。哪怕是30几度的高温暑假,我也可以和男生一样赤脚在地上玩游戏。
我甚至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男生。有什么差别呢?他们能做的我都可以。在一块很热闹,我还能罩着他们,让他们喊我老大。
但年岁大了,这种儿时建立起来的优越感与特权感好像就淡化了。女性的特征开始明显,男生的心智也似乎开始打开,有了明显的男女之别,连眼神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起初还只是玩笑,笑我强势的样子不像个女生,倒像个“男人婆”。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这个词,太没有常识,又是男人又是婆的,到底是不会从生理区分性别,还是非要引起性别战争?
童言无忌,男生就是年岁长大了些,也依然像个孩子。我只笑笑拍拍他们的脑袋,道一声“叫姐姐”。我确实是笑脸盈盈,他们也确实是悻悻地缩一缩脑袋,乖乖照做。
这大概就是气场的雏形吧?后来,好像本来想拽拽地说话的男生,在与我对视一眼之后,就会是这种看起来带点心虚的感觉。
我完全接受自己的性别就是个女生,是在有了生理期之后。第一次迎接大姨妈时,还是在学校。虽然年龄相同又都是女生,但来大姨妈的时间也有早晚之分,能不能互相帮上忙都看运气。
那天也是幸运,因为量少、校裤又是黑色,没有展露在外。上厕所时及时发现,想起看过母亲的操作,便用纸巾擦拭吸走表层之后,多垫了几张纸巾,撑到了回家。
但另一个女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上课前,她起身去倒水,板凳上已经印出血迹。她坐在最后一排,两边还都是男生。
好在那会儿我们已经没有同桌,女生的腰间系着校服,旁边一个空座,另一个男生正在与别人笑谈。而我正在发作业,发现了血迹便趁没人注意用纸巾擦掉塞进了校裤里。
等到女生回来准备卸下腰间的衣服时,我拦住了她的动作,拉她一块去厕所。掏出口袋里沾有血迹的纸巾,打开水龙头的瞬间,她才一脸惊觉与感激,将腰间的校服系得更紧了。毕竟班上之前,出现过女生生理期没处理好被男生甚至女生调笑的案例。
那天,我用完了一整包纸巾,她也努力维持淡定,靠着坐到最后以及校服的掩护,安全度过第一个生理期,逃过被周围同学取笑的厄运。
我和她一头一尾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一条边的落座,因为这个秘密而亲近了起来。而我也发现,女生也可以很淡定很坚强,临危不乱。
好像是自那一回起,我的口头禅从“叫老大”变成“叫姐姐”。而且越长大越骄傲,像我们女生这种每个月都要流点血受点疼的物种,居然还能活下来,这是多么强大的物种?
要是这个物种能更团结些,说不定就是宇宙无敌。只是似乎注定不存在无敌这种生物。
02
在整个办公室都是女性同事下办过公的女子肯定知道,什么叫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我最初明白这句话里的意味,还是在学校里。
在我们只是上课时间在学校,放学以后就各回各家的模式里,只知道哪位同学成绩好,哪位同学是什么班干部,哪位同学性格好像比较开朗。直到住宿时被分到一间屋子里,有了上下床或者邻居,才开始发现哪位同学还有这样一面。
我觉得女性麻烦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更喜欢独处好像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高中的男生已经练起了肌肉,也憧憬起了未来的女友。一座心墙在悄悄构筑,竟让我生出些许距离感来。
而女生之间永远有可以攀比的东西,话题里也总是离不开别人家的长短以及眼前不同颜值与身材的男生。对同一个男生的了解程度也会引发她们之间的战争,使得本来挺友好的相处变得艰难,也不再那么乐意帮忙。
有意思的是,女生间的那些争执不休与醋意满满,伤害的是自己与同性,男生往往暗自偷笑,满足了他们些许的虚荣心。
最让人觉得孤独的不是性别间隔着的生理落差,而是同性间不懂得守望相助。
我也比较不幸地遭遇过同性的背叛,有的是因为某个男生,她把我当成了假想敌;有的是因为班干职位,她竟因此动了关系;有的更离谱,没有原因,至少不是会说出来的原因,也或者都藏在背着我与别人的悄悄话里。
那些其实都可以眼不见为净,可是我偏偏站到不该站的位置,听到不该听的话,看到不该看到的一面,陌生到难以置信,却又那么真实。
在淡漠地一笑之后,我看到的孤独叫造作。
03
父母给我起的名字叫墨飞音,听说本意是希望我奔回家的速度能赶上声速,长大后去到遥远的地方也要记得多“飞音传书”。
从名字上看,父母好像还是挺在乎我,甚至有黏我的嫌疑的。也暗暗有一丝希望我有出息,能走出小村子的期许。
只是我不争气,大概都用错了地方。
毕业后,我做过不同种类的工作,跨行让HR难以理解的那种。每一份工作维持的时间都不是很长,我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者就是发现不喜欢,然后或是果断或是逼了自己一段时间折磨够了之后离开。
别人很容易直接给我判一个三分钟热度的罪名,那也很正常。到如今,我几乎已经放弃在工作名上挣扎,顶着自由职业的帽子,靠着微薄的稿费支撑成人世界的通行证。
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是从或真熟悉或自以为是熟悉的人那里飞过来的声音,我一度怀疑这才是“飞音”的真正出处。
除了老师这份工作,基本上我换的每一份工作都有人来指导几句。这个不够稳定,那个没什么前途。每一张脸其实都慈眉善目,但每一张脸又都让我强忍心头的不服。
有过一段时间怀疑自己的任性,又有过一段时间庆幸自己的坚持。像有人说的,永远有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帜让你赞同他的观点,然后按他的要求过活,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我并不确定他们想要的方向究竟是一种要求被满足的优越感,还是无巧不成书说不定正成全了之后想通往的道路。路与路之间总有分岔,所以才会有相接。
太年轻时对什么刻意安排都抵触,但往后走走,有时也会发现恰逢其路。
只是唯一不变的是心里的落差与空洞,确实是黑色的,在吸引着什么,也排斥着什么。核心有一处光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反正,无法从那些人嘴里听到“我理解你”,更不能看到。我在对俗世的妥协中,也学会了三缄我口,把本来会有的解释说明都咽了下去。然后默默地关上我的房门,蹲床头一角发发呆再码码字
跟父母住一起的那几年,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中间有一段相爱更相杀的恋情穿插进来,整体的空洞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填满,也隐隐感到不可能被填满。
我尝试过很多努力,想填满那个空洞。这空洞即使在毕业前就存在,也好像并不明显。如果它就叫孤独,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觉得很正常,正常到我根本不会去刻意关注。
那么,究竟从何时开始,它竟开始占据我的视线了呢?又是为什么呢?
耳边又开始充斥着各种“飞音”了,它们好像各有立场,非要分出个胜负强弱,又好像都迷迷糊糊成“嘤嘤”,这分明得出自一家。
你真奇怪,你更奇怪,你们都很奇怪,又各有各的奇怪。
04
我坚持在往后的人生中就要以“墨羽”为抬头,与人交换名帖。
这像是要刻意将自己的人生切成两份,以后也可能不止两份,显得有些任性又幼稚,却总想给自己一个崭新的开始。
为什么总是想要崭新的开始?或许只是因为人生无法如初见,走散的已经走散,重聚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思来想去,只有从此刻到未来能有些实际意义,也好像能断掉些许不该有的念想。
从过去中剥离自己,似乎也是每个人都得做的一件事。可能是剃个光头,换个发型,也可能干脆去把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
我至少没把身份证上的名字给改了。
我还是很喜欢“飞”这个字的,自由又充满希望。最重要的是,它是个动词,能动就有改变的可能。儿时最想逃离的便是家中动辄就起的争吵与打斗,可惜自己太弱小,哪也去不了。“飞”是在不得不习惯的习惯中悄悄藏起的幻想,偶尔在梦里实现。
现在倒不是很用得着了,父母多少有了些成长,而我也切实离开了那里,获得了相对的自由,便也把那个字留在那里。
过去无法抹去,堆积在心里长成如今的样子。我用名“羽”,却不是谁的翅膀,更不是谁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它就是一根能乘风而起的羽毛而已,它会自己飘。待它不想飞舞时,它也可以自己拆了骨架,卸了每一片毛。
想独处到极致的时候,我就是那片羽毛。空洞到看到黑暗的时候,我也是那片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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