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要么他眼睛有1000多度,同时耳朵也完全失了聪,要么我是透明且无声的。否则,他是怎么做到我不在屋里几天他都没发现的?
三天前,我回家取书,顺便把换季的衣服也一并整理好。本想逗留两天,与许久未见的朋友见上一面,谁知这两天来了两波快递,都是我不知道寄件源头的那种。
我以为快递站还保持以前派送后24小时内必须取货的约定,在延迟一天之后,还是决定试试找刺猬先生帮个忙。
其实如果不到逼不得已,我也绝对不会找他。可惜屋子里只剩一个他,其他两个人都消失得不合时宜。
一向宅在屋里的许先知居然出门了,说要去待业在家的兄弟那住上三五天。没有行李,走时比我还潇洒。
这会儿,许先知离开学还有几个月,天天待在屋里悟哲学也无聊。而兄弟可能要去异地接一份新工作,之后不知多久能再见,也想听听他的看法。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面对面打游戏打球了,我猜。
因为正好是周末,余丽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也正常。只不过,她出门时莫名羞怯的表情出卖了她,准是去男友那了。
我离开时,是万万没想到有这一趴的。毕竟余丽之前还说,这回她绝对不主动,不找他,看他怎么办。
关于另一个意向求助的对象的梦幻熄灭,我便顺路八卦了一下余丽与他男友的情感状况。
真幸运,男友虽然爆发出了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但在回归粘人小泰迪的日常状态后,还是去哄了哄余丽。据说,没少撒娇。
尽管我大跌眼镜,但也完全可以理解。尤其是当热恋期与小奶狗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时,那吵架不叫吵架,纯属打情骂俏。
本来对于上升到道德品质和价值观矛盾的战争后续,余丽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隐隐作痛的,只是她也坦白告诉我她的真实想法:说到底,他还是个宝宝,得慢慢成长。
这话听得我内心有些感慨与惆怅,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这是一种包容和体谅,但也很难说不是一种放纵与委屈。
她现在退的每一步,不知道会变成爱的阶梯,还是在底线的模棱两可间失去自我和珍贵。毕竟从她描述的过程里,并没有稍微严肃一点对规则进行探讨,有的只是囫囵过去。
某个人的脸在我脑海中忽然闪现,连带着那张脸曾经说过的话。我不禁有些冷笑出声,轻哼一声“呵呵”。
愿她比我幸运些。
念头一转,回到现实里,这下我就只能稍稍指望一下刺猬先生了。我试探性地开口,也小心翼翼地克制期待。
结果其实并不出乎意料,他婉转地拒绝了。唯一让我吃惊的是,他用一条压根就跟求助矛盾的建议来拒绝——你可以明天早上再去取。
我真的哭笑不得。如果我是一朵实物花,此刻肯定一秒谢掉。
在傍晚之后就已经过24小时了,而且我还在家里,怎么取?
其实,后来的我经过询问知道,租房这边的快递驿站最晚可以允许逗留在老板那里15天,现在也没有超过多少小时就退回的规定。
刺猬先生完全可以用这条来委婉拒绝我,让我自己回来取,顺便给我普及知识。也可能,他也不清楚这一点。
不过,他至少知道,若我第二天早上能来得及自己去取快递,也不会专门请他帮忙立刻去取吧?除非我不在屋里,否则我也可以自己立刻去取呀!
有一种可能叫,他根本就没发现这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包括与他一墙之隔的我也不在。
这就更令我震惊了,这得对外界世界无视到哪种地步,才能完全忽略我的存在?此处的“忽略我”,仅从地理位置考量。
我的这间屋子是由原来的客厅跟阳台隔出来的,封疆的墙是隔断的,门也是环保质地,一敲嘎嘣脆,比西瓜还熟。
整个屋子里的开关门,我都能听见,包括楼上楼下的动静。有时候,连说话声都能听到。我总是习惯性将阳台窗户敞开些通风,开关门时会不可避免地带一点风声。
我与刺猬先生只有一墙之隔,平常彼此开关门哪怕再小声,也都能感知到。用卫生间或厨房,我们都能通过开关门声与脚步声,判断对方在用哪里,以此判断自己何时出去合适。常常是一扇门的关闭连着一扇门的打开,基本没有撞过档期。
在以声音辨别行动上,四个人其实都很默契地心照不宣。
我平常喝水比较多,用卫生巾也最勤,开关卫生间移门的声音又是一记信号。屋子里突然没了或少了这声音,指定是我不在。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好像根本没有发现我不在的?我就是个透明人,这声音他也得听得见吧?我只能理解成他碰巧一直戴耳机与耳塞。
还不知道取快递时间还很宽裕的我最后无奈地赶回来了,错过了一顿大餐。朋友问我原因,直接一脸惊讶,而我只能苦笑。尤其是在取到快递后发现,根本没有必要急急忙忙赶回来。
回到自己的租房,我还是习惯性地把所有的对外窗口都打开来透气,又站在阳台瞅了瞅刺猬先生的窗户——玻璃窗一如既往地留一丝缝虚掩着,窗帘拉开一半。
我的眼神也完成了一轮微妙的流转,由单纯瞅瞅到鄙夷白眼,又到无奈惆怅,最后回归平淡,回到自己屋里。
我要等着这块万年不变的大冰块回来,看看他看到我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02
大约到傍晚六点半,门口有了动静,开始输密码了。我便也往房门口走,正撞上他换鞋。
眼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对上,好像看了一眼又好像没有,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他口罩倒是戴得挺严实,书包也背得挺稳。
大概是见我不动,判断我准备让他先走,便没有停留,紧接着就走回他的房间。我出厨房的时候,他正要进卫生间。
我听到声音时,本能地看了一眼他,而他口罩是摘下来了,也只有侧脸,谁也不知道他的余光有没有本能地看一眼我这边。
死傲娇。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浮现出这句话。但更多的是来自灵魂的拷问:我真的是透明人吗?他真的看不见我吗?
好像越是觉得不被看见,越是想被看见,我也不例外。
厨房、卫生间,我隔一会儿就进去一次,虽然是因为饿了以及水喝多了,但还是特意留下脚步声,让这个空间多点声音。
平常忙碌时,其实根本无暇感受孤独。沉浸进去时,更不会觉得无聊。但此刻就觉得既孤独又无聊,尤其是隔壁还有一位无趣先生,无趣的刺猬先生。
许先知彼时肯定正在和兄弟打篮球,挥汗如雨,我都能想象出他额头冒出的汗珠,一个甩头,简直是潇洒公子。周遭说不定还有几个美女观战,也许球打得好还能收获粉丝……
刺猬先生好像从来都不运动,周末也不出门,甚至过节放假都在。似乎除了上班时间,他都是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可是上班也是坐姿,这么一推,他除了下班回来必须走两步路,睡觉可能得睡至少六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坐着呢!
他的胖,很难说是不是虚胖,毕竟日常坐姿,这可是实打实的。
至于余丽,估计得磨到八九点回。与男友和好之后,她又回归了日常,总得在公司附近跑一跑。据说是为夏天的到来提前做准备,为她看上的那套裙装提前做准备。
我翻了翻日历,这下离七夕也确实不远了,她接下来的日子可够她充实了。尤其是,听说她男友这周末要来住,这可是史无前例。
问我有没有意见,我现在只对刺猬先生有所谓的“意见”。屋子里就我跟他两个人,但更像是两个时空各有一个人。
其实我怀疑自己是透明人也不完全是,至少还有可能是细菌或病毒。
余丽说,她刚搬来这里那会儿,这里住了三个男生,还有一个空屋和现在一样查无此人。我那屋的男生是她唯一讲过话的男生,在去年年底搬走了。
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合住,多少有些安全方面的担忧。她常常晚点回来,直接回屋关门。天不热时,有时候会第二天早上早起来洗澡。厨房基本不用,尽可能避免与他们接触。
因为不了解,这样的防备也很正常。起初我还会说,大家多沟通沟通,朋友间的话会方便很多,也更安全。只是在这住了这么久之后,我也发现,这确实有些理想主义。
虽然自上回以夜宵破冰后,余丽与许先知碰上面也开始能打声招呼了,两个人在厨房碰到,也不会特别局促地试探谁先退出了,但还是有点尴尬与不自然。这尚且还能在面上过去,可在刺猬先生这里就不行。
我去厨房取碗准备吃夜宵时,恰逢刺猬先生在洗手台刷牙。他站得相对挺直,眺望着对面的阳台。我怕惊着他,动作轻之余,说话也小声,一句“我取个碗”,同步闪现在他身旁,一个转身就取走了碗。
本来这一切都很流畅丝滑,我甚至为自己高超的技艺而有些小得意,可以在不让他受影响的情况下取走碗。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是他不遂我愿。似乎是听到我小声的那句话,他竟下意识地往右后退了一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竟宁愿自己的透明的。因为,他的动作里充满了防备,尤其是很像美女子以为遇到坏叔叔的那种,惊里面不合适地有一点“怕”。让我一瞬间怀疑,刚刚的流畅转身竟生出猥琐的味道。
转身的那一刻,我在心里白眼了三秒钟,只觉得莫名被嫌弃了,也浪费了我的体贴——何必要轻声细语?多余。
走出厨房时,我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我是细菌还是病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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