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的秋,请放慢你的脚步

作者: 潇天 | 来源:发表于2017-10-22 21:02 被阅读0次
文/潇天

一袭风,挟着清秋的高冷,折煞了傲娇的黄叶;一夜雨,敲散叶脉的余温,清脆出天地的孤绝。

要说南方的阴晴尚在盛夏的尾巴后飘摇不定。那么在天津,只这一场风雨,便似大自然的名片一般彰示了秋的到来。

这一场雨,于气候干爽少雨的天津而言,当真是久违了……

傍晚时分,中灰的天空逐渐低沉了下来。湿意渐觉的同时,却叫人傻傻分不清是雨是雾。但觉迷迷蒙蒙,细润如酥。

待我回到寝室楼下,不紧不慢地,雨水开始淅淅沥沥,转而愈发“野”了起来。望着顷刻间被打湿的水泥地,当真有“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的愉悦感。我在幸运之余更感幸福:这场雨在我未带伞的隐忧之际坠而不落,又在我有了遮蔽之后开始滂沱,它似是为我而下,亲切可人且具灵性。

躺在床上,想象着饥渴的大地迫切地吸吮雨水的样子,像块海绵,像个孩子……一夜风雨声,没有铁马,没有冰河。我竟似听闻着催眠曲一般安然入梦。

清晨,拉开落地窗,只觉一阵寒意猛然袭来,摧古拉朽般地消灭所有朦胧中的睡意。当然,它也消灭了这座城市臭名远扬的“雾霾”,就这一点,也值得我们感恩。

虽说是阴雨天,但散去雾霾的天空变得比平时敞亮,窗外是个新鲜干净的世界。洗刷过的梧桐树叶反射着湿亮的光,林立的教学楼褪去满身尘土,如释重负。这里不是山间,却还是使人不自觉地想起王维那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至少,此情此景让我能略微触及诗人当时的心情了吧。

雨依旧在下,清凉而缠绵,淅沥了人间。它好像一个顽皮的孩童,稚嫩的小手来捂住你的双目,调皮地说:“闭上眼睛,我数到三再挣开。” 待它将手移开的时候,果然已是不一样的世界。

添上衣服,撑伞行走在蓝海苑小区,仍会被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钻入温热的身体里洗劫一番。冷不丁一个哆嗦,却不使人觉得讨厌。我生在江南,那里的雨水就不同了,可爱的时候很可爱,惹人烦的时候就是不要命地往下落,没完没了,像极了爱耍脾气的大小姐。对比之下,反倒觉得耳边那水滴在雨伞上敲出的“噼啪”声格外清脆动听。甚至催得我这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也不禁要赞叹一番:“天凉好个秋!”口中无意中呵出的热气在洁净如新的天地间调皮地打着旋儿。

是的,我坚信这是秋天。

许多在京津久居的人都半开玩笑地跟我说:“天津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 我还曾十分愚蠢地相信了这句话,亦十分愚蠢地错过了这个城市整整三个秋啊。

在天津,一旦活进了忙碌的人海里,那么“只有两个季节”确是不无道理的。眼睛一闭一睁,何以太阳突然变得高了?穿袄子开始出汗了?哦,夏天来了。待到九、十月份 ,又何以冷得直哆嗦了?嗯,冬天要来了。

知冷热而不晓凉暖,现在想来,这也算是粗咧豪气的天津人开的幽默玩笑吧。

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曾提道:“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可见富饶而深沉的华北平原不仅有秋,且这里的秋天还别有一番味道呢。 这味道或许不是我们皆熟知的“金黄”和“风吹麦浪”,但肯定有一种深沉到表里如一的质朴感。质朴的清冷,质朴的淡雅,哪怕是浓艳,看久了仍然被其骨子里的质朴和厚重所打动。

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脚下踩的梧桐黄叶那微薄的肉感;是生锈的单车孤单地停在无人角落;是蔚蓝的天空冻结成橱窗的样子;是路边卖煎饼果子的婆婆多加了一件淡黄色的棉袄,和鸡蛋饼的蛋黄一起,融入了这个季节。

生于江南的人对于季节变化是敏感的。这也难怪,水乡的一切都和它的水一样,媚到了极处。“闻听江南是酒乡,路上行人欲断肠。”江南的四时节气微有变化,就足够文人墨客挥毫吟诵的。

然秋天不同,正如郁达夫说的,秋天在北方才达到了这个季节的魅力巅峰值。除了银杏,北方秋天的树叶比南方的更加漂亮夺目。黄叶黄得醉人,红叶红得撩人。这些暖色调构筑了北方秋天厚重温和的特性,发酵出这片土地悠久而多彩的人文环境。

纳兰性德在《蝶恋花  出塞》中有名句曰:“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其中百般幽怨也好,感慨也罢,我想都是在北方的秋景之中孕育,继而萌生泛滥的。

大至恢宏磅礴,细至清丽脱俗,秋天在北方这座大舞台上的表演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行走在细雨中,发现一夜之间路旁的树叶落了许多,有的摇曳在水塘里,有的贴紧了水泥地,像在做深情的拥抱。叶子未全黄透,远远望去似一张黄绿色的地毯,盈盈闪着光。要说春天是魔法师的话,秋天应该当得起“艺术家”这个称号了吧。

不知不觉,已走到蓝海苑的尽头。早市的热闹尚未退去,刚出炉的早点腾腾地冒着热气,生意人吆喝着,逛街者挑选着。我买了两笼蒸饺打包带走,热情的老板娘递给我袋子的时候,亲切地笑道:“小伙子,可得多穿点呐,降温啦。” 转而继续忙起她手边的活儿。

叶子飘摇着落下,店铺的热气旋转着上升……在我方才察觉津城的秋,或者说是秋天的津城是如此美的时候,却已是我在津的最后一年,最后一个秋天。

不由得想起木心在《借我》中的那句:“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还记得前年国庆假期间,和友人在天津之眼排队的时候便觉寒意咄咄逼人。眼下十月将过,随便南下一场冷空气,就能驱走这个城市的最后一丝暖意。

尧夫非是爱吟诗,诗是天津秋尽时。津城的秋啊,请放慢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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