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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颇觉不适,浑身上下数处痒痒不止,疑有以口刺为利器者乘隙潜入蚊帐内。搜寻,果然,一蚊肥头碩腹,血色隐然。欲扑杀,又忌雪白蚊帐留下血污星点。好吧,些小之尔姑且呆在这方一饱口福而终为囹圄的空间里,待会儿天光大亮,死期即到,灭蚊菊酯死刑伺候。
不解区区蚊蚋何以与人较劲,室外水草丰美,叶嫩汁饱,滋味多多,足可享生乐活,何以冒生命风险于不顾而孜孜于人之卧室深阁,寻机盯咬,嗜血而快?犹人之盗劫者,明明寻一正当职业,磊落体面,昂然于世,堂堂正正,潇潇洒洒,岂不快哉?何苦钻壑逾墙,缘低爬高,冒失手掉落之险及被逮遭殴,扭送官堂,蹲监守牢之虞而行苟且勾当? 老身鸡皮,任儿咬噬也就罢了。而婴幼儿者,处子其身,娇嫩之肤,暑夜睡觉,辄蹬被去衾,光溜溜一肉团,尤招蚊虫之肆意。至次日,婴孩通身四处红肿,遂令为父母者心痛无奈不止。唉,造物主当初既抟土为人,又为何又造蚊蝇骚扰侵害于人,莫非造物主也是个爱恶作剧的促狭者?
若问世之何种动物于人最是险恶?非豺狼虎豹,非鲨鳄蛇蟒,亦非狂犬病鼠疫猫爪病各类寄生虫等等,而是蚊子,遑论其口刺小试,单就夺人性命,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能望其项背,可以说,每一只蚊子都是一台微型杀人机器。此结论非揣测之词,而是科学研究之结果(图示)。古人虽无专门研究,但也有同样感觉,“吾闻蛇能螫,避之则无虞。吾闻虿有毒,见之可疾驱。唯是此蚊子,逢人皆病诸”(唐吴融《平望蚊子二十六韵》)。媒体曾有报道,安徽就有位老兄,因不堪蚊子的彻夜折磨,直接选择了与蚊子 “同归于尽”。怒恨之下,其一次性点燃了二十盘蚊香,且关窗开空调关窗密闭室内。腾云驾雾中,蚊子们纷纷呜呼哀哉,但一家五口也因大量吸入蚊香烟,导致严重中毒。科学女杰屠呦呦因发现对疟疾有效的青蒿素,而获得2015年诺贝尔生理医学奖。顽劣的疟疾,每年能杀死六十万人以上,有两亿人也因感染疟疾终日卧床不起,而疟疾的传播者就是蚊子。而沮丧的是,就算人类使劲浑身解数,也很难让这个数量庞大,又无孔不入的群体从地球消失。
清道光年间,浙江名士单斗南写了首《咏蚊》诗,读之颇感痛快:“性命博膏血,人间尔最愚,噆肤凭利喙,反掌陨微躯。”最后一句一白话说来就是“一巴掌拍死狗日的”。问题是,蚊子十分狡猾敏感,感觉空气流动的本能远远强于人,故而大多时候一巴掌下去,结果却是“误愤自批颊,怅望空徘徊”(袁枚诗句)。蚊子没打着,白扇了自己一耳光,兀自恼羞。
瞧瞧这小不点儿,除了阴险凶残,还狡猾善匿,而如此,则更加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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