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肆意地在下,让人心无限惆怅,仿佛要下到地老天荒。
小时候遇到雨季,门前的草垛在风中摇摇欲坠,被雨淋湿的草散发出压抑的霉味,即便晒干,塞进灶膛里,也是好不容易燃着,却找不着火焰,倒是窜出很多呛人的烟,锅里的饭还没有煮熟,灶膛里已装满了草灰。晨起时,要做饭,首先得跟灶膛里的草灰做斗争,常弄得鼻子、眼睛灰一脸,不像人。
父亲偶偶在家做木工活,让人快活无比。父亲用力推着刨子,一卷卷刨花纷纷跳了出来,像奏出一支支欢乐的小曲。弟弟们还小,喜欢把刨花串起来,拎得老长的当做炮竹放,只是在雨天,屋檐下的水滴很快把刨花淋湿、弄撒,跌落在水中,于是,他们就坐在地上堆积木。地上都是木头头子,枪形的、三角块、方形,大大小小的,帮他们打发着雨天不能外出玩耍逗乐的无限烦闷。
父亲在家做木工活时,连做饭都变得开心了。将刨花扔进灶膛,火柴轻轻划着,火花就蹭的窜了起来,瞬间,火焰熊熊燃起,照亮整个灶膛,再往里面扔几个碎木头,哔哔啵啵的声音响了起来,木头轻轻炸裂着,冒出几个小火星来,好听却没有一丝烟味。枣子树、香椿木燃烧时,灶下弥漫着浓郁的、好闻的清香,让人陶醉难忘,燃起的火焰照红了写满喜悦的脸。可是,父亲更多的是走村串户,给人家上门做木工活,那样有刨花的奢侈的日子总让人惦念很久。
雨又绵绵不绝的下,母亲靠在门框上微微叹气:弄不到干柴火怎么做饭,愁煞了人。天刚一放晴,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晒草。踩在那些有点烂的稻草上翻草,腐烂的草,在阳光下,稍微抖动,就能看见扬起很多草灰尘。那时,能天天用木柴做饭,也就成了我儿时最大的向往。
童年的日子一天天翻过去,一到雨季,雨照旧下着不停。
有一年,雨足足下满了整个田野,下满了门前屋后,无处不是水茫茫。父亲很是担忧,怕发大水,他把四个孩子都送到亲戚朋友家中。我和妹妹被送到他山里一个朋友张伯伯家。张伯伯家有五个孩子,一头一尾是女孩,三个男孩夹在中间,都比我大不了几岁,个个都能疯玩,好不热闹。整整一个暑假,我和那几个小哥哥、小姐姐们都泡在雨水中,上山找蘑菇、挖百合、捡地衣;清晨起来放牛、赶小鹅,天天在外面疯,日子快活得犹如神仙,还不用做饭。妹妹小,跟在婶婶后面转,婶婶做饭,妹妹就成了她的小帮手,伯伯婶婶特别喜爱她,说我是他们生的,多了一个在外面疯的孩子。
张伯伯家的峰哥是个小牛人,考进宣城一中,那个暑假刚上完高一,没事在家画画、写书法,尤其会画竹子和奔马,他很少和我们一起疯。记得,有一次,张伯伯拿着他儿子的画,眼里流露着对他儿子的赞赏,鼓励他争取考一个好大学。峰哥不常和我们一起玩,不过,每次我们从外面疯回来,他眼里还是很羡慕的。有一次,峰哥要去镇上,说要去买学习用品,张伯伯说我没去过镇上,让他带上我。天刚放晴,去镇上的沙石路还是有点滑,路面又颠簸,峰哥一不留神,把自行车骑翻了,我也跌进了一个小水坑里。镇上没有去成,他回家成了家里兄妹们的笑柄。
童年的向往、美好总是让人发笑,尽管外面大雨滂沱,微信朋友圈里也有人发来洪水漫过河堤、树木在水中摇摆、挣扎的画面,还配上文字:发大水的节奏;也有人在朋友圈里喊话,这年头有房有车都不够了,还得有条船才行。
我无论如何都不喜欢雨天,烦闷无比,总是满屋子找吃的,妄图想让食物的美味堵住那连绵多日的雨天的恐慌或烦闷,亦或是想让多味的食物诱出一个艳阳高照的美好来。
我又满屋子找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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