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之崛起》剧终,颇有疑惑,最甚当为范睢的形象定位。两撇短眉、一抹翘须、尖嘴猴腮,说起话来一副贼头鼠目的狡黠模样,这便是剧中范睢的造型,与“真小人”的定位完美契合,弹幕亦频频喷骂小人。然而堂堂大秦帝国丞相,深得大秦一代雄主秦昭襄王赏识的,又岂能只是贼头小人之辈?
翻阅《史记·范睢蔡泽列传》,太史公详细描述了范睢从遭遇魏相魏齐毒打抛尸到辞退秦相之职间的系列经历。起初,范睢随魏国中大夫须贾出使齐国,齐王闻其辩才而遣人赐礼,非范睢见利而忘义,反倒是须贾不辨是非便断定范睢是泄密得赏。尔后,范睢历经艰难,事秦,由客卿至丞相,为秦王出谋划策而壮秦。当是时,秦国外联合各国讨伐齐国,内则外戚揽权,秦昭襄王受制于太后和穰侯,范睢适时献策,提出远交近攻同时弱外戚集王权,深得王心。秦国地处西陲,而齐国偏东一隅,秦若跋山涉水攻齐,得胜亦不得其地,远交近攻虽是简单四字,却是秦得以逐步蚕食诸侯所依赖的军事战略部署,绝不逊色于前面张仪的连横破合纵。然影视剧中对此却一笔带过,范睢深入人心的荧屏小人形象不得翻盘。
再者,战国史上举世震惊的长平之战,经白起统帅,秦军大获全胜,赵国从此一蹶不振,秦王闻之大喜,赞言:“三载未分胜负,武安君一出便破敌受降,定天下而壮我国威!”便是这位身着黑色铠甲、英姿飒爽,举止沉稳而目光坚定的战神白起,尽收长平之功。然而,若非赵国临时换将,由廉颇死守不出,战神亦奈何不了廉颇筑起的高高营垒,此间,范睢的反间计有如及时雨助了白起一臂之力。廉颇何许人也,和白起同位战国四大名将之列,如此重要一战,赵王怎会蠢到弃善战老将而用纸上谈兵零作战经验的赵括,实乃拜反间计所赐。然剧中对此计亦是轻描淡写,更借秦王之口说出“阳谋乃君子道,兵者,诡道也,我等缺少的阴谋诡计,丞相都给补齐了”,进一步深化范睢“真小人”形象。然确如秦王所言,“兵者,诡道也。”诈降、诱敌深入,历史上诸如此类的作战计谋常有,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博弈亦免不了明争暗斗,当初张仪以“商於六百里”讹楚怀王,此等出尔反尔的小人伎俩较范睢的反间计有过之而无不及,同为诡辩之士,张仪的荧屏形象更侧重于忠,可怜范睢却侧重于私,着实不该。
就私而言,范睢确有私心,《史记·范睢蔡泽列传》中太史公描述范睢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虽是睚眦必报的狭隘气度,却不失知恩图报之品,恩仇必报,未可厚非,范睢“真小人”的荧屏形象着实冤了点。然影视剧小说终归是戏说历史,有意凸显夸大人物的某方面特征,给情节润色添泽,亦不足为过,何况,太史公之《史记》不过是后世读史之参考,纪实几分,掺杂个人情感几分,不得而知。历史长河滔滔,贵为大秦丞相的范睢,亦不过蜉蝣一瞬,该与不该、冤与不冤,已无所谓了。
一点题外闲话——历史总是重复的
范睢冤与不冤已无所谓,然长河滔滔,历史故事却依旧重复。战国——历史上最璀璨亦最混乱的时代,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此刻的邦交顷刻间反目,一边刀光剑影一边把酒言欢,复杂的人性开始凸显,激烈碰撞出一个个阴谋阳谋,连横合纵、远交近攻,牵引着国与国之间的走向,时至今日,不过如此。
公元前286年,齐国灭宋引各国怒而联盟伐齐,齐败,土地被瓜分殆尽,最大收益国当属秦,明面上联盟,实则自有算盘,借各国之力除去最大宿敌。后田单复国,照说齐应深恨各国灭国之仇,亦包括秦,然齐却盟秦,自有其道理,这便成就了范睢的远交近攻。公元前260年,秦赵战于长平,赵国初败后决定议和,使者入秦,秦盛情款待,明面上答应议和,实是有意做给各国看,我秦赵已交好,汝等无需出兵援赵,后白起大败赵军、坑杀降卒才更顺风顺水。
人性亘古未变,历史亦往复不断。日前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访华,大展中美友好合作蓝图,然与此同时亦在韩部署萨德,集结各大杀器开展美韩军演,并暗示美方或允许韩日核武装化,此中心思显而易见。世界格局日新月异,然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演,今日之事,总能在历史年轮里寻得先例,我中华五千年文明沉淀,以史为镜,知己知彼,让这一段钢丝顺当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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