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什么是科学
在“我”的行动中,感觉到了客观事物,在意识中形成了反映客观事物的表象,这些表象再经过思维的加工而形成知识,这些知识还须经过实践的检验,最后,才有可能明确这些知识和客观事物的本质相符,而被确定为客观正确的知识。这就是正确的知识或者真理的产生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发现有两大要素直接决定知识是否与客观相符。其一是表象,其二是思维处理。假如意识中反映某客观事物的表象并不能100%反映客观事物,那么,依靠这些不完全的表象,肯定无法得到与客观事物相符的知识。假设思维处理方式没有完全符合逻辑地处理这些表象,也将肯定无法得到与客观事物相符的知识。
可见,要得到关于某个客观事物的正确的知识,必须至少确保两点,其一,所获得的反映该客观事物的表象要全面,其二,思维处理方式要正确。
这个结论总结起来容易,但是,要做到这两点,就非常的困难,甚至在很长的人类历史阶段,根本无法实现。
其一,要实现所获得的反映某客观事物的表象要全面,就是说,该客观事物从外表到内质,从材质到性能,变化运动的轨迹,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被反映在意识中,才能几乎接近100%地反映了该客观事物。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却会遇到非常多的问题。比如,有可能无法得到其内部的组成;该客观事物的每一个客观的组成部分客观上又是种种客观的事物,比如一颗树有树皮,树干,叶子,果子;无法得到这个客观事物从开始到结束的全部的运动轨迹。通过人的眼耳鼻舌身可以感觉到该事物的某些特征,但是,总有很多的特征无法被人类感觉到。
人类对于某个客观事物的认识,总是需要很多人,很多代的人,经过漫长的认识过程,才能得到关于这个客观事物的一点一点知识的积累。这个人在春天看到这课树,有了一些表象,那个人在夏天看到同样的树,有了一些表象,这个人在秋天看到这棵树被砍倒了,那个人在春天又看到这个树留下的树桩又在发芽了。如此,经过很多年,甚至是几百几千年,人类总能得到越来越多的关于这颗树的知识。
更为典型的就是天文。日月星辰的运动都是根据既定规律的,这样的规律性极大地帮助人类去认识天文历法知识。经过几百年的观察,一年有多少天,各个主要星辰之间的数学关系,运动周期的时间等等,其实并不是很困难去计算。
表象的获得,在人类有两个阶段,先是通过人类的感觉器官,后是通过人造的工具来观察或感觉。前者所能得到的表象局限于人类的感官功能,后者所能得到的表象可以超过人类的感官功能,而得到更多的表象。可以断定,通过前者,人类绝对无法得到反映客观事物的全部表象,通过后者,当所借助的工具确定是最高级的,那么,就可以得到无限地接近完全反映客观事物的所有表象。通过前者得到的部分表象而形成的知识是部分的,不完全与客观相符的,在这里,我称其为古典科学知识,通过后者得到并且确定100%符合客观的知识,在这里,我称其为现代科学知识,或科学知识,以为区分。
这样的区分是重要的,特别是在“科学性”这个概念上,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有些人因为古代的某些知识现在看来不正确,就说古代的这些知识是不科学的。现在,有这样观点或认识的人非常普遍。
在古代人类关于水的知识和现在人类关于水的知识的最主要的区别无非就是水的分子结构。在古代,人类通过自己的感觉是无法了解到这个分子结构的,只能得出无色,无味,流动性,等等一些人的感官可以得到的表象。但是,这些表象虽然不完整地反映客观之水,但是,的确可以反映水的部分,而且,这些部分的表象,在现代的关于水的认识中,依然需要。
这里就要涉及到科学的概念这个核心问题了。古典科学得出的某些知识,以现在的科学来看,很可能是错误的,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古典科学是不是属于科学呢?
要明确这个问题,就需要首先明确什么是科学。
科学是一种认识方法,这种认识方法在原则上或者构成上要符合这样一些原则,第一,要通过感觉的方式尽量多地得到研究对象的表象;第二,思维处理方式要符合逻辑或者某种与客观相符的道理;第三,之前得到的表象或者知识,需要在新的认识活动中得到进一步的检验。这三点,对于得到和客观知识相符的知识是缺一不可的。
没有通过感觉而得到反映客观事物的表象,或者说,如果某个可以感觉到的研究对象没有被感觉到,那么,也就无法得到表象,也就无法得到和客观相符的知识。一个人如果没有见过张三,他必然无法说出张三的样子,即使张三就在他面前,他也不认识所说的张三就是这个张三。
得到了表象,思维处理方式要符合某种推理逻辑。当然,这些逻辑也是知识,是分析问题的专门的逻辑知识。
所得到的知识,必须和客观事物比较,只有被确定为两者相符的知识才能被确定为可以接受的知识或者说客观正确的知识。某些知识,即使在检验之前,看起来的确非常靠谱,但是,如果没有经过和客观事物的验证,少了这个验证步骤,即使这个知识在客观上是正确的,也不能说这个缺少验证的认识方法是正确的。
可见,以这三点,虽然不一定就能在某个历史阶段得到和客观完全相符的知识,但是,总可以得到和客观部分相符的知识,而且,如果缺少了三点之任何一点,那么,可以确定将无法确保得到某些客观事物的正确的知识。这就是说,要得到关于客观事物的正确的知识,认识就必须具备三大要素,感觉,思维逻辑,检验。这就是认识方法之科学性,或者说,包含这三大认识要素的认识方法,就是科学方法。
以科学方法去判断自古至今的关于具体可感事物的知识就可以明确那些是科学的,那些是不科学的。只要符合科学方法,古代得出的某些知识即使是错误的,但是,那样的研究也是科学的,只要不符合科学方法,即使用现代的科技工具,那样的研究也是不科学的。
随着人类的发展,感觉经验和检验实验所借助的工具之水平不断地发展,因此,科学结论,自古至今,也有一个不断纠错完善的过程。因此,不能因为某个阶段的某个科学研究的结论有问题就说那种研究不是科学的。所以,不能因为古代的某些科学研究结论在现在看来是错误的,就说人类历史上的科学家们不是科学家。对中医的看法也是如此。中医的望闻问切就是感觉经验,中医所借助的阴阳矛盾运行逻辑就是逻辑推论,中医在几千年中救死扶伤的成功实践就是检验实验,因此,中医完全符合科学方法。很多人不懂科学是什么,错误地把科学研究的结果当作科学本身,进而因为古代中医的某些方子在现今看来是错误的便说中医不是科学的,这是因为这些人其实不懂科学是什么。
第二节 科学在中外哲学上的产生和发展
1. 在西方哲学上,科学的产生。
科学方法并非如一般人认为的那样,是近代科技发展时代的产物,其实,在公元前,科学方法已经产生了。在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以本体论和认识论系统为根据产生了科学,在中国,先秦墨家从经验角度总结出科学方法,魏晋时期的郭象、向秀等在本体论层面对具体可感觉存在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二程则在本体论和认识论方面为科学提供了完善的根据,达到了亚里士多德的水平。
科学在认识论上的产生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本体论上的存在,也可以说成是存在论上的存在。作为一种认识方法,肯定要有一个认识对象为前提。对于某个既定的认识对象进行认识,然后再产生更加合理的认识方法。如果没有认识对象,也就不会有认识行为,就不会有认识方法。这个认识对象,就是属于存在。在哲学的本体论或存在论上,存在指的是真实的自在,有其内在本质决定其存在。如果某个对象没有被当作存在,也就是说,这个对象的自身内部没有决定其自主存在的本质,而取决于或依赖其他而存在,那么,这个对象就不会被纳入认识的对象。比如,在巴门尼德看来,具体的事物是变化不定的,不属于存在,因此不必作为思维认识的对象。顺着巴门尼德的思路,柏拉图以“理念”论认为具体事物只是“理念”的复制或分有。13世纪的托马斯阿圭那以亚里士多德的哲学重建基督教神学之前,基督教世界是以柏拉图的“理念”之说来说明一切都是上帝创造的,不仅否认具体存在,而且否认人的认识能力。在佛家的成唯识论看来,一切存在都不是真正的存在,只是阿赖耶识的幻化,在华严宗、天台宗,虽然承认有一个真实的永恒的本体性的“真如”存在,却否认一切具体事物的存在性,认为“物无自性”。在哲学的本体论上否认具体事物的存在,就会导致在认识论上不会产生和发展关于具体存在的认识,因此,也就谈不上会有科学的认识,也得不到科学认识的成果。
亚里士多德产生科学是古希腊哲学研究的一个伟大的属于认识论范畴的成果。科学是亚里士多德的存在论基础上的一个认识论方面的伟大成果。
亚里士多德的“实体”在希腊语中是“OUSIA”,其所指是“本质、存在”的意思,而不是中文字面的“实际、体”的意思。亚里士多德认为任何事物的生成和存在都有四种缺一不可的根本原因:质料因、形式因、动力因、和所为因。质料(HULE),是“所从出的东西”,即构成现实事物的物质性的东西,如线离不开点,圆离不开弧,音节离不开字母。形式,一种是指内在的形式,即EIDOS ,是事物的“是其所是”,是事物之所以为该事物的本质。还有一种是外在的形式,是内在形式的外在表现。动力因,即动变的本原,是自然事物生成该事物所靠的存在于该事物之中的运动的初始的东西。形式因,动力因、所为因、质料因是可以合而为形式体,这个形式体就是存在的本质。亚里士多德指出实体有双重含义:“或者是最终的主体、载体,它永不对他物作述说;或者是某一独立的、单个的存在,即个别事物的是其所是。”这就是说现实万物和形式(事物内在的是其所是)都是实体,都是存在的。个别事物生长消亡,但其内在的本质实体却是永恒的。因此,在本体论上,内在本质形式才是首要的实体,是第一性的。事物的本质实体,也是有层次的。某个具体事物的本质实体还有本质实体,一层层地下去,直到离万物的最根本的同一性体即本体的距离是0。所以,绝对的存在、本体是形式实体,而且是最根本的形式实体。亚里士多德把这个最根本的形式实体称为哲学上的神,也是巴门尼德所指的绝对存在。
可见,亚里士多德的实体论囊括了具体事物的本质和那个绝对的存在。除了绝对的存在,现实事物也属于认识的范围,也应该是思维的对象,巴门尼德的错误被纠正了过来,柏拉图的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也被统一了起来。绝对的存在和现实万物之间有了互通联系的媒介------形式实体。通过认识现实事物的内在形式实体,有助于认识到那个最根本的形式实体------绝对存在(本体)。既然说认识现实万物有利于认识本体,那么,以本体是什么为目标的本体论的发展就可以从认识现实具体事物为重要参考。等到对现实事物的认识在数量和水平上达到非常非常高级的阶段的时候,人类对于本体的理性认识也必然会逐渐明朗起来。
对具体事物的研究必然会产生认识方法的问题。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专门论述了关于具体事物的研究方法。他提出逻辑推论和经验观察以及检验实验是研究具体事物的必须要素。这个方法就是科学。亚里士多德利用这个科学方法对很多具体事物进行了研究。现在看来,某些结论看似浅陋,甚至是错误的,但是,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感觉经验、逻辑论证、检验试验这三个要素都需要长期的发展过程。现在,这三个方面的水平极大地超过古代,人类获得很多伟大的科学成果。但是,我们应该明白,现在的科学成果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的进步,我们应该明白,科学这个认识方法,是哲学上的一个成果。
亚里士多德为人类的理性认识开辟出两个相辅相成的道路,一个是对本体的研究,一个是对具体事物的研究。亚里士多德之后,人类理性认识的发展,不外乎这两个方面。
公元4世纪之后,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由于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违反基督教教义,西、东罗马帝国先后禁止了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一直到12世纪,欧洲人不知道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在叙利亚一带流传下来。公元7世纪,默罕默德以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为基础创建了伊斯兰教,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和科学研究在阿拉伯帝国得到很好的传承和发展,很多阿拉伯的学者在很多领域做出了杰出的科学研究,让阿拉伯帝国在10--13世纪成为当时世界上科技水平最高的地区。
12--13世纪,阿拉伯的文明成果大规模传入欧洲,当然包含很多具体领域的科学成果以及亚里士多德的哲学。13世纪后期,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以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为基础,重建了基督教神学哲学,抛弃了柏拉图的哲学和奥古斯丁的神学。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和科学为欧洲人冲破宗教束缚,追求人类理性认识和实践奠定了思想基础。之后,西欧的哲学、科学开始了自己的发展。无论是经验派还是唯理派,如培根、霍布斯、洛克、笛卡尔、莱布尼茨等,除了哲学研究,都曾经在某个具体领域进行了科学研究性质的工作。18世纪之后,随着共和政治和工商业的大发展,西欧终于率先进入科技大发展的时代,之后,向全世界普及开来,到今天,在适合于科学研究的领域,人类的科学成果可谓登峰造极。
2.在中国哲学上,科学的产生。
先秦时期,中国出现了一系列堪为中华文化奠基者的大学者,如老子、孔子、荀子、阴阳家、法家、墨家等等,所谓的诸子百家。其中,对于具体事物的认识方法的研究,做的最好的就是墨家。2013年世界第23届哲学大会接受过我的一篇论文,就是关于墨家的科学认识,题目是《在公元前,中国也产生了科学》。
《墨经》说:“知材,知也者,所以知也,而不必知,若明。”意思是说,人是天生的具备认识的能力,具备了这个能力,想去认识就能得到知识。康德以先验认识来说明人具备认识的能力,而墨子根据人的认识的自我感觉经验,来说明人先天具备认识能力。如果不具备认识能力,也就不用谈怎么认识了。所以,提出认识能力是符合逻辑的。
“知,知也者,以其知遇物而能貌之,若见。”意思是说,人有认识的能力,当与客观事物相遇接触之后,就能得到关于客观事物的知识。这就是说,认识来自于感觉经验。“以其知论物而其知之也著,若明。”是说,以已经获得的知识再去议论分析他物,也能获得关于他物的知识。
墨子也认识到,有一种知识,是不能仅从感觉而来。《墨经》说:“久,弥异时也。宇,弥异所也。”如此,他们提到了时间和空间,而时间和空间是感觉不到的,对于时间和空间的知识,就不是通过感觉而来的。
那么,不通过感觉而来的知识,是怎么产生的呢?亚里士多德提出了逻辑推论,同样地,墨子也提出了同样的意思,《墨经》说:“虑,求也。虑也者,以其知有求也,而不必得之,若睨。”就是说,人们可以通过考虑,把已经获得的一些知识做思维处理,而可以得到知识。
这样的思维处理是怎样进行的呢?《墨经》说:“名,达,类,私。名,物,达也。有实必待之名也。命之马,类也。若实也者,必以是名也。命之藏,私也。是名也,止于是实也。”意思是说,实物都应该有名,这个名指最普遍的属性,比如动物,是达名。接下来是某个类的名词,如马,狗。这样的名词指某类事物之实。如果只是指个体,那么,其名就专指这个。
如果获得了知识,怎么确定这些知识是否与客观相符呢?亚里士多德提出了检验实验。墨子也提出了同样的意思。《墨经》说:“名实耦,合也。”就是说,知识、概念要与客观实际相符合。确定了相合的知识后,人们将利用这些知识去实践,在实践过程中,继续认识客观事物,进而有新的感觉经验,再作新的思维考虑,而再得出新的知识,再以实践来检验新的知识,如此,就是一个完整的认识过程。这个完整的认识过程,在《墨经》中有明确的论述, “知,闻,说,亲,名,实,合,为。知,传受之,身观,亲也。所以谓,名也。所谓,实也。名实耦,合也。志行,为也。”
《墨经》认为确定不认识,也是一种知识。“知,杂所知与所不知而问之。则必曰,是所知也,是所不知也。取去俱能之,是两知之也。”意思是说,把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混杂起来,而能分辨清楚所知道的和所不知道的,两者都是所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皆知也。
可见,《墨经》几乎相当于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如此,在西方,亚里士多德的存在论产生了科学,在中国,墨家产生了科学这个认识具体事物的认识方法。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墨家关于科学的研究,是经验性质的总结,缺乏本体论和认识论的系统性原理根据。而最终在本体论和认识论上为科学提供系统理论根据的,则是北宋的二程。
在秦汉时期,对于本体、客观事物、认识原理的早期的研究,散见于各家,不成系统。关于本体的认识,主要在老子以及周易系辞;关于名实逻辑概念的,是惠施、公孙龙;关于对具体可感觉事物的科学方法的认识,则是墨家;关于人的存在的认识,则是孔孟荀;关于国家管理的认识,主要是韩非子等法家;关于自然规律的认识,则是阴阳家;关于具体事物的认识,表面上看似乎是庄子,其实并非如此。庄子虽然描述了很多具体事物的不同,然而他却不仅不承认具体事物有其具体的存在之理,反而要努力企图混淆具体事物的不同,主张万物同一,只承认万物的根本原因只在于道。
阴阳家虽然以阴阳五行周易数理为理论根据,建立了一套可以推演时空万物的体系,在那个时代给予人们实践的初步指导,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阴阳家的认知体系,对事物的认识停留在表象,仅以阴阳对立相生相克等初步的事物之间的对比关系来描述解释某个具体的事物,而无法对具体事物的本质做不断深入的科学认识,甚至在哲学的本体论上不承认具体的物质实体的存在。
随着人类的发展,人们越来越需要针对某些具体事物做更深入的认识,以现在的话来说,人们需要对于具体客观事物的科学认识。一花一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生长成这个样子,猪为什么就是猪,人为什么就是人。现在我们知道,对于具体可感觉事物的认识,可以通过科学的方法,掌握了科学确定的知识,就会产生具体领域的生产技术,改善人类存在的状态,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
对具体事物的认识方面,魏晋时期有一点突破。王弼说:“物无妄然,必由其理”。这一句话很重要,说明王弼已经意识到具体的事物有其具体之理。向秀、郭象认为:“然则生生者谁哉?块然而自生耳。自生耳,非我生也。我即不能生物,物也不能生我,则我自然矣。自己而然,谓之天然。天然而,非为也。故物各自生而无所出焉,此天道也。”意思就是说,各种具体事物之存在是因为具体事物自身的原因。
向秀虽然认识到具体事物有其具体之理,然而并没有进一步明确指出人们应该积极的去研究各个具体事物,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我认为,根本的原因,在于向秀等对于“物各自造”的理解来自其经验感知,而不是在本体论上进行研究。在本体论上,向秀把绝对的无当作道,等于几乎否认支配宇宙万物的本体之存在,由此,他的思维逻辑始终没有本体论上的根据,就不会在“存在”的本体论层面上认识到决定具体事物存在的具体形式体是一种客观的存在,由此,在认识论上就不会主张积极的去探寻支配具体事物的某种具体的客观之理,却只停留在实用的层面上,主张人们在实践中需要理解和顺应具体事物自身的状态。这种实用主义至今普遍影响着中国人,导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基础研究依然薄弱,必须改变。
大概七百年之后,北宋出了程颐程颢,二程在本体论上不仅明确指出一阴一阳之道就是本体,而且明确指出具体事物之本质是客观存在的形式体,进而在认识论上明确指出人们应该努力认识各种具体事物的各种具体形式之理,这便是程朱理学之“格物致知”。
“或问格物须物物格之,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曰:怎生便会该通。若只格一物,便通众理,虽颜子亦不敢如此道。须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久,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这段话,更加明确地说明,程颐所说的认识的目的是去明白一个又一个具体事物的道理,一个具体事物之理不能代替其他事物之理。如此之说,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对于具体事物的科学认识方法。
英国现代生物学家李约瑟在其《中国科学技术史》曾说:“当我们进一步考察这一精心表达的自然体系时,我们不能不承认宋代哲学家所研究的概念和近代科学上所用的某些概念并无不同。至少理学的世界观和自然科学的观点极其一致,这一点是不可能有疑问的。宋代理学本质上是科学性的,伴随而来的是纯粹科学和应用科学本身的各种活动的史无前例的繁盛。”
程朱理学之后,对于具体事物的科学的研究,中国人在实践上,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有如下几个原因。
1.理论和实践的分离。自古以来,中国人把亲历亲为的工作当作下等人的事情,做具体工作的工匠没有社会地位。程朱虽然明确指出需要对一个个的具体事物进行研究,明白一个个具体事物的道理,然而,他们并没有如亚里士多德那样亲自去做这样的具体研究,没有为后世儒家知识分子树立一个科学研究具体事物的榜样。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不仅根据实体存在论产生了科学,而且对一些具体领域的事物进行了科学研究,为后世学者树立了一个榜样,特别是在中世纪的阿拉伯帝国时期,阿拉伯的学者以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为基础,继续进行了对很多具体事物的研究,获得很好的成果。13世纪,这些成果传入欧洲之后,欧洲人以此为基础,继续推动了科学认识的发展,终于在近现代获得巨大而伟大的成就。
2.反对程朱理学的思想阻碍了科学认识思想。明朝王阳明的心学在认识逻辑上严重违反科学认识。满清时期,出现了一些反对程朱理学的思想,不利于科学认识思想。佛家的一些说法也不利于科学认识思想。在这个方面,我在《中国哲学评论》一书中有详细的论述。
第三节 科学的局限
根据科学的定义,可以发现科学这个认识方法的局限之处,即,科学只是对于具体可感觉事物的研究有效果,对于无法感觉到的客观存在,科学是无法起作用的。
有些存在即使可以感觉到,但是,人类无法得到其全部的表象或知识,比如太阳,每天,万物的生存都离不开太阳,万物都能感受到太阳的温暖,但是,除了现在可以通过天文望远镜来观察,毕竟无法深入到太阳内部或者把太阳放到实验室去做完整的研究。
对于人类的研究也是如此。把人当作标本那样的科学研究,其结论或者局限于生物学领域,或者医学领域。我们无法如研究小白鼠那样把人类完全放到实验室去做标准的科学研究,何况还会遇到人伦或人道主义的限制。另外,鉴于人类不仅具备物质属性,而且具备纯粹的精神属性,而这些非物质的精神属性和运作规律,也是无法只通过科学方法去研究。
因此,对于人类的研究,只能对某个部分通过科学的方法得到某种认识模型,在很多假设条件下,得出某种结论。这样的结论无法作为普遍的知识适用于人类的全部。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全世界所有的各种具体领域的科学家,拿不出公认的结论。
人是一种具体存在。在存在论逻辑上,本体支配一切具体存在。在哲学上,关于存在、本体存在的研究,必然有助于去理解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本书《幸福地存在》就是以我的本体论和认识论(详见《存在是什么》)为理论根据,通过逻辑推论的方式,论证关于人的存在的各个方面的知识。
这就是说,人类的理性认识有两个方式,即,科学和哲学。对于具体完全可感的事物,应该以科学的方法去认识,而对于无法感觉或无法全部感觉到的存在,就应该以哲学的方法去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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