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杀手,我显得有点不专业。如你所见,此刻我正光脚躺在地上,旁边摆放着一只破碗。临出门的时候师傅跟我们说,门派资金链断了,得干上一票大的,所以需要一个武功超绝又心思缜密的弟子来接这趟活。
最后就选定了我,主要原因是我不太抗得住揍。我不太喜欢师傅,他说话总是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不喜欢师兄弟,比如就这次的事件来说,他们总会用各种措辞来勾引我上当,什么你年纪最小,师傅舍不得揍你啊诸如此类的。
因为深知自己的职业技能不熟练,我决定放弃飞檐走壁,夜闯侯门,一刀毙命的行凶方式。用一种委婉同时又及富神秘色彩和想象力的方法——暗杀。
我的兜里备好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裤脚也藏好了两三只毒镖,因为老硌得慌,我就索性躺在地上。这样一来可以稍微缓解一下自己的窘迫,二来多少会显出几分名士风流。
正在我观察过往马车的时候,那该死的卖混沌的老太婆的孙女又从我背后跑了出来。你不必惊讶于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因为她跑过来的时候总会摇动自己腰间的铃铛。这一度让我怀疑自己在进行某种条件反射的实验。
她端着一碗混沌笑嘻嘻地对我,小哥哥,今天你又没有讨到钱,婆婆说你人心地好,让我给你端一碗混沌过来。
我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张开了嘴。
于是她就一勺一勺地把混沌喂到我的嘴里,刚开始味道还不错,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吃越咸。我把盯住城门的目光移了回来,只见她一边笑着一边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真是个麻烦,我不喜欢女孩哭,师傅说我娘就是这样哭着把我托付给他的。
你干嘛啊,小姑娘?
没事。
没事你给我加盐干嘛?
她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把剩余地混沌倒进了我的破碗。然后又踩着铃声回到了混沌摊。
我掏出袖口里特制的筷子,捣了捣混沌。其实我知道这混沌里面不会有毒,不然我也不会任凭她给喂我嘴里。我之所以要这样做,只不过想要用职业反应来肯定自己的身份。
师傅说,一个人忘了自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记起自己同样也是。
我的右手持筷子有点别扭,因为我少了一根食指。我突然想起小女孩为什么哭了,那天巡逻的官兵来到这里,在旁边喝了点酒,屁股一拍脑袋决定搞什么市容市貌。刚好走到街头,撞见了这么一家年久失修的混沌摊,一言不合就开始砸东西。我本来是不想管这种事的,但后来又管了。第一,我躺在这里乞讨,他们不尊重我的职业,却去寻小老白姓的不是。第二,这个女孩没有父母,跟着个老婆婆怪不容易的。第三,她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那个朋友在一次马车肇事中被撞死了,本来是很好看的一个姑娘。师傅说如果我帮他赚够了100两银子,就给我上门说亲。我这人朋友不多,所以很愿意拼命。
群体的同理心只会赋予和自己境遇相同的人……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抽出了刀。我想他们是喝醉了,杀一些喝醉酒的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况且如果我把毒药和毒镖都用在他们身上,就只能夜闯侯门,这又违背了我的初衷。那就不能做成那笔大买卖,做不成大买卖,就没有100两银子。虽然我想结婚的朋友死了,但或许找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也不错。
于是我就单手握住了其中一把刀。之后,我就听见自己手指头离开手的声音,血溅了我一脸。
我想师兄弟们又骗了我,他们往往过分吹嘘这招空手接白刃的威力,又刻意抹盖了它的副作用。要是大师兄在这里,也许他不会用这么蠢的方式。他是个狠人,要么不管走人,要么就全给杀了。
我不恨他们,骗就骗喽,我也骗过别人。
当手指头掉地上,我滑稽地被鲜血给脏了脸之后。巡城的官兵们酒给吓醒了。这事闹得大了点。新上任的京官上任的第一天就在醉花楼友好表示了自己爱民如子的施政方针。于是,这些官兵对我表示了深切的遗憾和慰藉。并表示这个摊位权永久归女孩和她婆婆所有,承诺会为我打造一根金手指。
我想着那也行,手指换个金的也蛮拉风的。只是这金手指迟迟未来,我想他们应该是回家之后才反应过来,倒不如造给新来的官员。
至那以后,我总觉得小姑娘对我有什么想法。
马车过去了一辆又一辆,我始终没有看见定远侯家带着大毡帽黑手套的御用马车夫。这意味着我的生意迟迟不能开张。
不过没关系,我有些累了,就这样呆着也蛮好。
杀人也行不杀人也行,你说呢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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