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65后,我们的童年处在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分钱的一颗糖,对我们来说都是奢侈品,一年很难吃到几回。
平时家里买不起白糖、冰糖,用来做甜食的都是糖精,兑不好就有苦味。
生产队里每年都会种好几畦糖梗,记忆中收割糖梗的曰子总是在下了霜后,寒风凛冽,但尽管被冻得瑟瑟发抖,我们也会相随父母到田头。
大人们先将甘蔗的叶子剥掉,再砍去尖,然后连根挖起,削净须根及泥,捆起来装上独轮车,送往镇上的榨糖厂。
那些长得矮矮小小的嫩糖梗,孩子们可自由地去捡拾来吃。
别看是几根小糖梗,那可是一场我们企盼已久的甜蜜盛宴。
我们坐在田埂上,手拿着一根根小糖梗,像一个个小绞糖机,张口咔嚓咔嚓,滋滋嘶嘶,贪婪地吸着糖梗的甜汁,很快身边落了一堆白花花的糖梗渣。
因为家里没有什么甜的东西吃,我们渴求的眼神在野外搜寻。
春天采摘蓬蘽、树莓,秋天采摘野蓝莓、野葡萄、野柿子,还有一种长在荆棘上的果实金婴子,山上特别多,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就是里外有毛刺,采摘和清洗都很是不便,搞不好就会受伤。
除了野果,我们把玉米杆当甘蔗啃。玉米掰了后,我们孩子可以自由进入玉米地拔草,有些玉米杆的靠根部那段,折下来吃,有点像未成熟的糖梗的甜味。
我们还吃一些野草的根,其中有种白茅草,根白白嫩嫩,一节一节的,形似糖梗,我们就叫小糖梗 ,甜丝丝的,只是那根生得有些深,很难挖。
真正像冰糖、蜂蜜一样甜的是“松毛糖”,一种凝结在松毛上的白糖。
对于松毛糖的形成,大人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我们孩子中有好几种猜想,有说是某种类似蜜蜂一样的昆虫酿的蜜,有说是松毛虫的粪便,但我却认为是雪的结晶。
小时候看到下雪,首先想到的就是白糖了,并总不由自主要抓一些干净的雪去吃,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何故,有时真的会觉得有丝丝甜意。
大雪压青松,雪融化后,雪中的精华——糖就凝结在松针上了。
松毛糖一般冬天才有,特别是下过大雪的年份特别多。所以我的猜想在小伙伴中一度成为了共识。
这或者是因为我“由雪而糖”的猜想圣洁,不像跟虫子扯上关系的猜想让我们恶心。
长大后才知道,松毛糖主要是松树叶在光合作用之下,树叶当中的淀粉和糖分分泌出来,然后转化为葡萄糖结晶体,附着在松针上面。
在晴好的日子,我们会相约到山上的松林中搜索,松毛糖像留在松针上的残雪,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大的有豆子那么大,小的则仅裹着松毛,就像涂上去的白色。
每当找到一颗大的松毛糖,我们便会大呼小叫,但舍不得马上吃,因为要留着跟小伙伴比大,直到找到一颗更大才会吃掉前一颗。
我们会把有松毛糖的松枝小心翼翼地折下来,连同松毛一起送进嘴里,像吃糖葫芦一样从嘴边掠过,糖粒就跌落,舌头迅速舔舐,那带着淡淡松香的松毛糖就在我们口中融化,甜味持久而浓烈。
有时我们急不可耐,会连同松针也扯进嘴一起咀嚼,苦中有甜,甜中带苦,滋味独特。
除了自己吃,我们还会留下一些松毛糖多的松枝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品尝。
村西有个窑,冬天农闲时会烧制砖瓦,生产队就会让大人们去砍下松枝当柴,窑前的晒场上松毛就堆得小山似的,这时我们就不用再去山上去找松毛糖,而在堆着的松枝上翻寻即可。
童年的寻甜记忆,像松毛糖一样,持久而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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