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晓毓是忽然被梦给吓醒的。
梦里面晓毓怀孕五个月了,这简直能让她疯掉,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怀孕?还有,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猛的睁开眼睛,淡蓝色碎花窗帘透进来的阳光晃到了她的眼睛,发现是梦,她松了一口气。这窗帘其实很不遮光,晓毓买它纯粹是为了好看。
没错,很多东西晓毓的关注点就是好看,包括男人。
她伸了伸胳膊,翻身看到了还在身旁酣睡的画家许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比睡着好看,因为他的眼睛,很深邃,有时候晓毓觉得他不像画家,而像诗人。
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像孩子一样在他光裸的胸脯上蹭来蹭去,还在睡梦中的他像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睁开眼“哼”了一声,发现是晓毓在搞鬼,往紧搂了搂她又继续闭上眼睛。
和许和是两个月前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晓毓当时和前任分手两周。聚会上许和给在座的四位女性迅速画了像,当作礼物送给女生们。
当晓毓转身面向他,他拿着笔抬头看她一眼,然后低头,笔尖在速写本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再抬头看她一眼,那时,晓毓的眼睛和他对上,忽然被吸了进去的感觉,晓毓知道自己又恋爱了。
丽芳说晓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散发一种独特的魅力,晓毓想大概很多时候自己就是靠这种魅力而吸引的对方。
两天后许和单独约了晓毓,而第三次约会的时候他们上床了。
从17岁的初恋开始,这是第8次还是第9次恋爱,晓毓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每一次的感觉都像初恋,很不可思议。
这样的晓毓没有办法结婚,也不想结婚,她一直认为,人生的意义并不在于结婚。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起来,晓毓一看是婷婷的电话,本来约了晚上在三里屯见,她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
“喂,婷婷,起得蛮早啊,我才睁开眼。”
“啊,是不是吵醒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躺在身后的许和被突然而来的电话搞的睡意全无,恶作剧的把手臂伸过来,温热干燥的手掌抚上晓毓的乳房,晓毓一边回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自己在打电话,一边向婷婷解释,“刚才就醒了,只不过还没起床而已。”
可许和对晓毓的警告却视而不见,坏笑一下,手上加了劲,害得晓毓差点对着电话叫出声来,于是她连忙伸手推开他。
然而电话那边的婷婷丝毫没有察觉:“晓毓学姐……”
晓毓从她的声音中听到浓浓的无助与低落,神经不由得绷紧:“婷婷,是有事么?”明明晚上就要见面,而她一大早却给自己打电话,如果只是晚上去不了,也不至于这种声调吧。
“晓毓学姐,我怀孕了……”
什么?
晓毓一下愣住了,前两天婷婷还说最早明年结婚,怎么现在就怀孕了。
“例假十天了没来,早上刚用验孕棒测的,两根线。”电话里婷婷的声音像要哭了。
晓毓用力推开许和不老实的手,不顾自己还裸着的上半身跳下床:“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么?”
“不知道……听说验孕纸不是很准,想去医院验个血,可是自己不敢去,你能陪我去么?”
“行啊,可你不跟张良说么?不用他陪么?”张良是婷婷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交往第二年时候婷婷说因为房租太贵,所以住在了一起。
“我想彻底确定了再想怎么跟他说。”
挂了电话,晓毓没有再赖床,迅速穿了衣服去洗漱。许和不满的大声说道:“你这是要走么?一大早你挑逗完我你居然要走?”
“婷婷那边有点事,我要赶紧过去,中午饭你自己解决吧。”
“婷婷是谁啊?”
晓毓白了许和一眼,婷婷是她大学时的学妹,那时候,晓毓是学校诗社成员,婷婷是中文系学生,诗社活动他们专业有学生参加过几次,两人投缘,就成了好朋友。但是这些都是才认识两个月的许和都不知道的呢。
晓毓只跟他说过婷婷是好朋友之一,不过晓毓也说过丽芳是好朋友之一,她怀疑许和根本没有记住过这两个人都是谁。
“原本晚上约的人就是婷婷。”晓毓飞速洗完脸刷完牙,涂完护肤品后想想不过是去医院,就懒得化妆了,就涂了一层防晒,画了眉毛,“晚上大概我俩约不成了,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晓毓至今交往了好几个男朋友,却很庆幸没有过怀孕需要堕胎的经历,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她体质难怀孕。想起这件事,她出门前,忍不住又回到卫生间,从垃圾桶里捡起昨晚的避孕措施仔细看了下,很好,没有洞。
她松了口气奔出家门。
没敢去三甲医院,怕根本排不上队,于是她们约了新华医院门口见。
见到婷婷时,她一脸愁容,勉强咧开嘴冲晓毓笑了笑:“学姐真的谢谢你今天陪我来。”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难得帮你一次忙。挂上号了?”
婷婷点了点头。
“张良呢?他没问你出来干吗?”
“他出差了,最近创业初期,挺忙的。也正是这个关键时候,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要是他……要是他说会因为怀孕跟你结婚呢?”
晓毓明显看到婷婷听到这个假设双眼放了一下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虽然我们打算结婚,但是是明年,不管他的项目是好是坏,明年一定会结婚。但是今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晓毓安慰着她:“想开点,我估计张良一听说这个消息能高兴得跳起来,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孩子重要?”
婷婷苦笑一声:“女朋友和孩子迟早还会有,对男人来说,事业还是最重要的。晓毓学姐,罗杰学长不就是例子么?”
晓毓楞了一下,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婷婷的话里并没有恶意,晓毓也不会因此生气,因为事实如此,而当时晓毓唯一的倾诉对象就是婷婷。
罗杰是晓毓第二个男朋友,相处时间也最长,从大三一直到大学毕业。毕业后,她留在了北京,他去了南京。分开的前两个月,他每两周的周末都会从南京来北京看她。可是两个月后,他向晓毓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异地见面太耽误时间,他作为新人,很影响工作。
其实晓毓也理解,那时候机票买不起,他每次来回都是坐夜车,周一回去上班精力自然跟不上。她没多问,就同意了他分手的提议。其实后来晓毓才知道他最根本的原因是认为她好不容易留在在北京,而且工作稳定,肯定不会随他去南京。而他从南京到北京难以找到理想的工作,况且没有北京户口,他觉得自己在北京发展艰难,没什么前途。
其实他想多了,晓毓一直想着要出国留学,根本没有考虑过那么远的事,所以当时晓毓答应分手很痛快。
即便如此,分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晓毓还是有些一蹶不振,写了很多诗发泄心情,有时候还会去喝酒,毕竟她是那种很容易深陷爱情的人。
“罗杰?”晓毓冷笑一声,“那是因为异地我觉得太烦了,才分的手。”她这样说,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婷婷,还是在假装修改自己的记忆。
但过去的事婷婷都知道,她也没有拆穿,只是扯了扯嘴角笑笑:“昨天我妈打电话还问什么时候和张良结婚。其实到现在我都没跟我妈说我们住一起了,要是真怀孕了,我还不被我妈打死?”说着,她细长的眼中滴落大大的泪水在手背上。
晓毓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说:“过去的这十年,我妈也不知道我是这么过的啊?”晓毓掰了掰手指头,“从第三个男朋友开始,我已经和5个男人同居过了,要让我妈知道了,还不骂我是婊子?”
婷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但是羡慕学姐你没有怀孕啊?多好。”
“大概我是不孕不育吧。”晓毓耸耸肩。
“学姐你别瞎说了。”婷婷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我这么说你别生气,虽然我现在这样,其实我还是不大理解你的生活方式,连我都马上三十岁了,学姐你不着急结婚么?”
晓毓不是很懂婷婷的意思,但是周围关系好的人总会这么问她,包括妈妈。
“我也想过结婚啊,每次谈恋爱我也都想过结婚,可是总是不成啊,现在索性不想那么多了。”晓毓抓抓头发,这是说的实话。
“学姐,说实话,我觉得诗人啊画家啊,本来都是靠激情创作的,激情是他们的生命,对待感情也容易受激情的影响,怎么可能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啊。”
“你说许和那种啊?其实我也觉得不适合结婚,可是我就是喜欢那种,怎么办呢?再说了,你说我找什么人合适?IT男?我可受不了,闷死了,我说北岛,他以为是北方四岛,我说Botticelli,问我是湖人的还是火箭的。我要的是那种我说Beauvoir,对方立马能说Sartre……”晓毓说的特别投入,转头发现婷婷有点茫然的表情,于是草草说道,“总之那种互相很懂的感觉你们理解不了。”
婷婷耸耸肩笑了一下:“确实我不太懂呢。”这是今天见她第一次笑。
“请119号朱婷婷到3号诊室。”
广播里传来了期待已久的声音,晓毓轻轻推了婷婷一下:“到你啦,快去吧。”
可是婷婷却更加紧张了,嗫喏着说道:“学姐,你说会不会我没有怀啊,虚惊一场就好了。”
晓毓拍拍她肩膀:“去吧,怀了就和张良说。你自己也好好考虑下,如果你想要,你大声告诉他你要这个孩子,让他给你一个家;如果你自己也犹犹豫豫,那也不要对张良有太多期待。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婷婷想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走进了诊室。
跟罗杰分手一年之后,晓毓顺利通过了考试,如愿以偿的被如古堡般的学校录取。也就是在那个古堡似的学校里,他认识了第三个男朋友于凡,厦门人,白净瘦高,戴眼镜,符合她对白马王子的定义,大概是独自一人身处异国,不论男女,都特别容易寂寞,所以理所当然的他成了晓毓第一个上床的对象。
对于这件事,晓毓不太喜欢说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或者说自己被他夺取了童贞之类的话,说这种话的女人常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地位上,以此而牵制对方。她很清楚虽然那是自己的第一次,但绝对是两人一拍即合,于凡很绅士,既没有引诱,也没有强迫,天时地利人和,就在一起了而已。每次做爱确实晓毓也很开心,尤其冲过澡后躺在床上,就着昏黄的灯光,他会轻声读十四行诗,原本很干净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做爱后的暗哑,很有磁性。
和于凡分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那时候晓毓兴起学吉他,和学校一个乐队的贝司手James走得比较近,而同时于凡被一个学妹追得紧,没多久,晓毓就和James在一起了。
忽然,许和打来了电话,晓毓想,大概他是找什么东西找不到了,他从来不收拾屋子,常常需要什么的时候就要打电话问晓毓。这种时候,晓毓就觉得像他是自己的儿子。
“喂——”
“你快回来吧,你爸妈过来了……”
“什么!!!”
“他们看见我气得不行,我说要走了也不让我走,说让我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快回来解释一下,我想马上离开。”许和口吻中满是不耐烦。
晓毓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好好,我这就回去,半小时!”她一边应和着,一边想象着家里的场景,头皮发麻。
房子是去年贷款买的,家里帮忙出了首付,晓毓自己还贷款,她一边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一边参与写一些剧本,一个人到是也没什么压力。交房的时候,晓毓和爸妈分别拿了钥匙,但是一年多了,爸妈还从来没来过这套房子。
晓毓慌里慌张推开3号诊室,正好撞上拿了抽血单子准备去化验的婷婷。
“婷婷,十万火急,不能等你抽完血了……”
“怎么了?”看着晓毓一脸慌乱,婷婷诧异问道。
“大事不妙,我爸妈忽然来了,跟许和撞上了。”
婷婷倒抽一口冷气:“那、那怎么办?或许……嗯,或许叔叔阿姨觉得你们是合租,或者他是做客的呢?你回去解释一下。”
“合租?妹妹,那房子可是一居室啊;还有,有一大早到异性家做客的么?我现在都怀疑我爸妈推门进去的时候许和不是是还赖在床上或者没穿衣服。”晓毓想到那场面就一阵阵揪心,“婷婷,对不起,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没关系,学姐,刚才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不管怎么说回去跟张良说一声。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当晓毓一路冲回家的时候,场面没有她想象中的混乱,但气氛压抑得很,就是那种看武侠小说所谓的杀气,她一进门就能感觉到。
爸妈怒气冲冲坐在客厅,拎着的行李箱也没打开,放在沙发旁边,茶几上除了晓毓和许和的情侣杯外还放了两个倒有茶水的纸杯,大概是许和倒的。而许和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
“爸,妈,你们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路上怪累吧。早说了我去车站接你们啊。”晓毓一进屋子,赶紧陪笑说道。
看晓毓回来了,许和应声抬起头,爸妈急得从沙发上站起来,爸爸一脸怒意,正要发作,被妈妈扯了一把,抢先说道:“晓毓回来啦,房子装修完我们还没看过,想着明天是你生日,就临时决定来给你过个生日,顺便看看房子。昨晚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想着反正我们也有钥匙,就来了,谁知道……晓毓,快给我们介绍介绍——”说着,妈妈瞅了许和一眼。
此时的许和已经穿得人模狗样,一头齐肩的长发扎在脑后,无奈的看着晓毓。
晓毓过去一把拉起许和:“爸,妈,这是我男朋友,叫许和,安徽人……许和,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好。”许和虽然一脸烦躁,但还是乖乖的喊了人。
“就算是男朋友,我们做家长的还什么都不知道,晓毓,你给我说说清楚!”爸爸终于忍不住火气,怒喝道。
“老张,乱发什么脾气!”妈妈低声呵斥爸爸,爸爸一扭头,起身,一个人去厨房抽烟了。
妈妈强做镇定:“许和是吧,这小伙子怪精神的,今年多大了?在哪儿上班啊?”
晓毓能看到妈妈在听到许和说29岁的时候,眉头微皱了一下,在听到许和说自己是画家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她还是强忍着不满继续说道:“那你和我们家晓毓在一起多久啦?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啊?”
在许和开口之前,晓毓快速的捋了一下思路,怎么能让爸妈知道这个只认识了几周的男朋友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想了想上一个男朋友交往时间还不到一年,也没来得及跟爸妈说过,于是抢先说道:“妈,我们认识半年了,结婚的事还没考虑呢,打算再多了解了解。”
妈妈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多了解了解倒是应该的……”
“妈,其实呢,是昨晚许和在附近和同学聚会,喝多了,就让他借宿一宿,你们看我这不是一大早从外面回来么?我昨天是在婷婷那里住的,婷婷你们知道吧,就是大学那个学妹朱婷婷,住的也不远,离这里两站地铁。”晓毓无比庆幸婷婷一大早打电话叫她出门,不然她一定会被“捉奸在床”。
尽管这么解释,可爸妈也不是傻子,光是看看茶几上的情侣杯还有门口不只一双的男士运动鞋休闲鞋,就知道他们住在一起不是一两天了,更不是借宿一宿这么简单。他们不是没发觉,而是不点破。
听晓毓这么一说,许和倒是领会了意思,寒暄几句,站起身来:“叔叔阿姨,那让晓毓好好陪陪你们,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了。”
“妈,那我送他一下。”说完,晓毓和许和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一出家门,她长舒一口气:“我回来之前,你跟我爸妈说什么了么?”
他耸耸肩:“当然没说了,我躺在床上听见门上有钥匙声,以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就直接跑到了客厅。你知道当时有多尴尬吗?幸好还穿了条内裤。你说你爸妈看到我这样出现在你家,怎么可能还会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你就别管了。”
“唉,还好我租的房子还有两个月到期,不然今天可惨了。可是常用的画具还在你家。”
“那这一两天你将就一下吧,你那里有能代替的就用代替品。等这边没事了再说。”
不论晓毓怎么想,但是这种情况只要面对爸妈,就特别尴尬。
晓毓送完许和一推门进家,就察觉到屋里被一股严肃的气氛笼罩着,晓毓看爸爸已经坐回沙发上,她都没敢大声说话,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爸,妈,我帮你们收拾下行李吧。”说着就自觉的走向了行李箱。
“你先坐下。”爸爸低沉的声音还带着刚吸过烟的沙哑,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在晓毓听来,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于是乖乖的坐在许和刚才做过的椅子上。
“你不打算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
晓毓咕咕哝哝的说:“就是刚才说的,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归男朋友,他住到这里来算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还有没有点廉耻?把男人弄到家里来!”爸爸越说越生气,妈妈安抚了安抚爸爸,示意他不要着急:“晓毓不是说那孩子昨天喝多了临时住了一晚么?”晓毓看到妈妈的表情迟疑,明显她也没有相信这样的说辞。
妈妈转头正色跟晓毓说道:“晓毓,许和这孩子我们第一次见,品行并不了解,我也就不多说了。倒是你一个人在北京,有个男朋友相互能照应一下我们也放心,只是你年纪不小啦,你明天就过31岁生日了,许和才29岁,还是搞什么画画的,这种男孩子能跟你安安生生过一辈子么?”
不等晓毓说话,妈妈继续说道:“爸爸妈妈希望你结婚,希望你幸福的过一辈子,不希望你婚姻太波折。你知道安安姐姐吧,听说在上海谈过好几个男朋友,动不动就住男朋友家了,你说这样的女孩子,就算自己对自己负责了,说的不好听,那还不是——”说着,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迟疑了一下,终于是没有说出下半句话,但是晓毓知道,她想说的是“那还不是跟婊子差不多么。”不过她没有说出口,大概是觉得自己女儿也和别人未婚同居,最后只是说道,“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就跟人家住在一起,说出去怎么了得?”
当了婊子的人,最起码有目的,能拿到钱,而像自己这样,不仅不拿钱,还倒贴房子,大概在妈妈看来,晓毓不是婊子,而是傻子。
妈妈见晓毓没说话,继续说:“你打算交往多久结婚?刚才当着许和面也不好说,妈妈私下跟你说,你年纪可真不小了,妈妈一直盼着你结婚。虽然我和你爸觉得许和也就那么回事,但如果……如果关系也发展到一定阶段了,能办事就早点办了吧。”
妈妈最终还是没有点破我已经和许和上床的事实,只是很委婉的说“关系发展到了一定阶段”。
可是晓毓想说的是是否和许和结婚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想,不是说不想结婚,只是觉得他不一定是适合的人选,和他在一起,纯粹因为陷入了恋爱而已。当然晓毓知道自己不能实话实说:“知道了,妈。爸,你也不要生气了,我们会考虑这件事的。”
“可别光说考虑,真要和许和商量商量啊。”
“知道啦,放心吧,啊!”
不知道晓毓的回答表现出几分诚恳,虽然爸妈情绪受到影响,但总算是被她的应承安抚了下来,里里外外看看房子,妈妈看着被女儿住得乱七八糟的屋子,自己的行李也顾不得收拾,就挽起衣袖开始帮忙打扫家。晓毓赶紧冲进卫生间把还扔着避孕措施的垃圾袋系好,丢到楼下。
在楼下又接到婷婷电话,电话里她声音挺无力,告诉她说自己确实怀孕了,张良三天后回来,打算当面跟他说。
“婷婷,如果他说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呢?”
“学姐,在刚才等化验结果的时候我想好了,如果他真这么说了,那我就把孩子打掉,然后跟他分手。”
“分手?你们谈了三年,而且明年就打算结婚了,你在这个时候分手?”晓毓不禁对婷婷的打算感到惊讶,她对张良特别在乎,从三年前在一起的时候开始。
张良是她的硕士同学,从一开始她就暗恋他,暗恋了三年,直到硕士毕业,张良居然向她告白了,她惊喜得连一秒钟都没思考,就允诺了张良的告白。暗恋三年加上恋爱三年,婷婷常常患得患失,喜怒哀乐因张良而起,因张良而灭,这样,她真的会分手么?
“嗯,晓毓学姐,我想过了,如果他在这种时候让我打胎,那和他分手也不后悔。”
晓毓叹了口气,不过她相信一个女人的决绝。自己回国后的第二年,刚结束了一段短暂的恋情,受到James以前乐队的鼓手的邀请去听他们地下乐队的演出,她见到了主唱兰宁,她一度觉得他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情人模样,清瘦,沉默,某个姿态有冷艳的气质。当然是晓毓追的他,她从来不认可非得男追女的理论,男女没什么差别,女人心动了一样可以采取攻势。一个半月后,他们上床了,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他的每场演出她都去。三个月后,她在他屋里发现了一件自己不认识的女式内衣,然后,晓毓果断的和他分了手,任凭他反复挽留耍赖。
女人决绝的时候,真的可以很彻底。
这么想来,晓毓之前的男朋友们,居然没有一个是适合结婚的,大概拎出任何一个,爸妈都不会满意。
婷婷再给晓毓打电话的时候,她以为她会哭哭啼啼的要晓毓陪她去堕胎。晓毓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打算每天给她叫份鸡汤。
谁知道接起电话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晓毓学姐,我准备结婚啦。”
晓毓一时之间从刚才的幻想里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搞明白,原来当婷婷怀着忐忑的心把怀孕的事告诉张良的时候,张良特别开心,当下向婷婷求了婚,还说要补一个大钻戒。现在已经安排双方家长下周见面了。
事情的反转虽然让晓毓替婷婷开心,可是更懵。
“学姐,上次叔叔阿姨见到许和了?没说啥?你们是不是也快了?”
晓毓看了看放在角落里的画板和颜料,爸妈走了快一周了,她没有联系许和,他也没联系晓毓,她是不是应该撕心裂肺?
“早呢,八字没一撇呢?”
不知道为什么,和婷婷聊着聊着,晓毓忽然想起大学同学王秋霞,她是晓毓大学时候的学生会副主席,因为借场地的事两人曾大吵一架,之后就疏远得厉害了。但是她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认识的朋友,所以关于对方的情况一直都有所耳闻。不知道从谁口中传出的,王秋霞聊起晓毓,跟同学们说替晓毓惋惜,觉得她又漂亮又有才华,本应该嫁一个令大家都羡慕的男人。
晓毓知道王秋霞什么意思,大概很多同学都这样想,无非觉得她特别傻,和不同的男人睡,什么都没捞到。据说王秋霞就一直保留着自己的初夜到结婚那天。
“学姐,我一直都盼着你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一定通知我。”婷婷继续说,晓毓知道,婷婷肯定也不知道她在图什么。
“好,我知道,我会努力的。”当婷婷也以这样一种口吻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晓毓不由自主的应付了她一句。
晓毓并没有说绝对不结婚,但也觉得没有非结不可,人不是有很多种活法么?这世界上,同性恋也是一种活法,丁克也是一种活法,如果自己有一天结不了婚,也是一种活法。
晓毓不知道这个社会为什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对女人如此苛刻,自己即便是不结婚、和不同的男人睡过,就连娼妓都不如了么?作为一个女人,只是认真的追求自己的欲望和情感,竟然会被人耻笑,给父母丢脸。而一个男人却能因此炫耀,成为自己的资本。
晓毓把自己摔在床上,默默的想,大概自己也是许和他们的谈资吧。
又看到放在角落里的画具,晓毓想自己的低落期又该来了,是的,每次分手晓毓不大吵大闹,不哭天抢地,唯有低落,好像吸毒习惯了之后没有了毒品的低落与不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蹲在地上把颜料和画笔收拾整齐,连同抽屉里的画纸,放在一起——发个信息让许和取走吧。
她转身看到桌上立着他们认识当天他给她的画像,叹了口气,收回柜子最下方,晓毓挺喜欢这张画的,但是她想等自己有了新的男朋友再摆出来吧。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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