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梧之凤(四)

作者: 荷竹一枝 | 来源:发表于2020-02-20 17:13 被阅读0次

    阿兰思忖一夜,想各种说词,在心里预演与阿凤交谈情景,竟一夜无睡。她想务必说的情真意切,让阿凤相信阿犇心里没有她,又不让阿凤看出破绽。

    秧插完,生产队放假休息。刚刚结束的插秧对她们才学做农活的新人来说,劳动量太大。她们终于结束了这一季最繁重的劳动,可以连续休息三天,真是幸福无比。

    勤劳的阿凤,虽然不用上工,还是早早起床。撒扫庭院,收拾屋子清洗衣物。太阳还没出山,她已经把衣服晾晒,衣服上水珠一滴滴滴落在干净的地上。

    阿兰睡眼惺忪得提着一个篮子走来。

    “阿凤,上山摘金银花不?”

    阿凤环顾四周,暂时没什么事做了。“好吧,等我几分钟。”她进灶房,在灶孔里扒拉出几个洋芋,拍拍灰装在篮子出来。

    “走吧。”两姐妹边走边剥开洋芋吃。

    端午前后正是金银花旺盛的花期,整座山走到哪里都是香气缭绕,到处是一丛丛盛开的金银花,或借助树攀爬登高,或覆盖矮灌木上,或匍匐于土坎,无不尽情盛放。

    两姐妹沐浴在清晨刚露头的阳光里,青春勃发的样子。呼吸着沁人心脾的金银花清香,阿凤感到每个细胞都充满了能量。

    阿凤手脚麻利的开始摘金银花。阿犇告诉过她,金银花要趁花骨朵刚打开之际采摘,银花质量最好。金银花开时白色,两到三天变成金色。它雌雄同株,雄株5个花蕊,雌株1个花蕊。想起阿犇说的金银花,她停下手,摘下一枝仔细看。哎,真如他说的一样呢。她随手摘下一朵雌花吮吸花汁,背转身子躲避渐渐炽烈的阳光,稍事休息一下。

    阿兰心不在焉的摘着花。她的手脚本没有阿凤快,又有心事,阿凤都快摘满篮子了,她才有一半篮。

    阿凤专心一意的摘花,阿兰几次想开口,阿凤又转换地方了。阿兰看再不说今天就没有机会说了。

    “阿凤,你不要听信哪些烂舌头的人话。”阿兰装作关心好姐妹的样子,痛心阿犇和阿凤的被流言伤害,未婚姑娘最怕被这样瞎配了。阿兰被自己的台词感动了。

    “嗯,你讲哪样?”没有由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阿凤问蒙圈了。

    阿兰靠近阿凤说:“不知道是哪个造的谣,说你们俩好上了。”

    “我和哪个好上了?”虽然昨天听过嫂子指桑骂槐的话,阿凤还是气的哆嗦,佯装不知反问。

    “没人给你说吗?我不该多嘴的。可是阿犇托我向你解释。”

    阿兰痛心疾首的骂一阵阿犇,说他没一点男人脾性,遇到事情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前天,下工以后,他堵住我,急的得向我解释,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带你一起挖药不过是怕你被蛇咬。还说一番好意被人曲解,悔不当初做好人。哎,他也是个笨口结舌的人,又不敢当到众人面辟谣,托我向说明白。

    阿凤和阿犇在一起采药,生出的些许情愫,此刻被失望浇灭。自己看他是个有担当的人,一点风言风语都承受不起,也不是托付终生的人,但心还是痛。多希望他能够顶住流言,像在水田里一样,伸手拉自己走出泥潭。可是人家都说了不喜欢自己,自己难道要倒贴上去不成?

    “我对谁都不喜欢,我这个成分的人也不会有人喜欢。”

    阿凤默默转过身,看着大片大片绽放的金银花。能够攀爬上身边大树少之又少,大多数是附在低矮的草丛或匍匐在土坎上。不知道它们在这里开放了多少年,有几个人停步驻足观赏。一片芳心无人解,岁月蹉跎。不由感伤落泪。

    阿兰听了阿凤的话,心里很高兴,面上疼惜不已。“我以为你们都喜欢对方呢,还想劝你顺势而为,毕竟我们的身份不好找对象。”说的眼里逬出泪花。

    转天,阿兰约阿犇赶场。阿犇以为她陪阿凤一起赶场,欣然同意了。

    赶场天,阿犇提着药材,在寨门徘徊。阿兰背着背篓来了。“走吧。”

    阿犇没见到阿凤有点失望,可能她在其他地方等吧。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见到阿凤。也许今天只是传话,她还不好意思见面。

    阿兰,在赶场的路上一直没说阿凤。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随着阿兰去场把赶场转了一圈。回来的路上,才向阿犇转述了阿凤的话,阿犇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阿犇一路没再同阿兰说过一个字。阿兰故意说走不动,他自顾自往前走,把她丢半道上,气的阿兰噘起嘴,踽踽独行在暮色四起的路上。

    以后阿犇人前只是埋头干活,不轻易跟人说一句话。阿兰有意找他示好,他没有一次回应。

    为婚事操心远不止他们三人。

    拐希村老罗家,眼看独苗苗福寿就要满十八岁了,请媒人吃了好几次饭了,还是没讲成媳妇。

    老罗家解放前在拐西算得上是有名望人家。上数五代,出过文武状元。文状元官至翰林,武状元放马出征屡立战功。寨子里下马石默默的见证了罗家由兴盛到衰败。

    福寿的父亲生在民国初年,读私塾长大,成家立业后在乡间教私塾,解放后在公办小学任教。

    土改中老罗家化为地主成分,唯一的儿子在乡中学毕业后,受身份影响回乡务农。转眼间到娶妻生子的年纪。

    福寿的妈妈族中人称罗二婶,迈着她的三寸金莲颤巍巍走在田坎上。二婶去后寨请媒人帮务色媳妇。

    张嫂子看见二婶想避开已是来不及了。

    “二婶,哪去?”

    “特意来看他嫂子的。”

    “二婶今天错路了。”

    张嫂子把二婶引进家,递上一碗茶水。二婶看看磕缺口的茶碗,笑笑:“他嫂子,别客气,我不渴,说几句就走。”

    “麻烦他嫂子给福寿务色个媳妇。”

    “你家媳妇不好讲。你家身份高,要求又多,四邻八寨都找不出一个和你心的。”

    二婶儿撩起衣襟擦眼睛,“哎,这个身份害死人,我们又没得到什么享受,还受连累,媳妇都说不到。”

    “没得办法哦,嫁的找不到人家,娶的没处娶。”

    “他嫂子,你这话里有话哦。哪有身份高的姑娘没嫁?只要能生养,其他什么都不讲究了。”

    难得高高在上的二婶低头一回。

    “二婶,你先回去,有信儿我亲自登门道喜。”

    二婶走出张嫂子空气污浊的家,深深吸口新鲜空气,脑袋重新运转。回头看看,不晓得那张家邋遢婆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二婶在拐西是出名的穷讲究。她家的茶杯是每天必洗,清早第一件事是洗茶杯,烧水泡茶。这是她当少奶奶那几年养成的后遗症。解放后家里没有下人了,自己每天洗,她在别人家不轻易喝口水的。

    二婶进家门先叹口气,“哎,求人办事真难啊。”二婶对躺在摇椅里的儿子抱怨。提着桌上的茶壶倒杯茶,一饮而尽。

    福寿不用猜,老娘又去求人给自己张罗媳妇了。

    “哪个叫你着急忙慌到处给我找媳妇,自己多受累。”

    “我不管你,看你打光棍。”

    他接受了几年教育,认为还是要遵守国家规定,到法定年龄再结婚。布依族的早婚风俗该改改了。特别是那三回九转的婚俗,想想都头大。

    福寿的父亲在离家近百里的另一个乡工作,一个月难得回一次家,每次放假带回一些结余的钱粮贴补家里。他在大队做会计,工作轻松,和母亲在家生活,人口少开销小,日子过得不错。不想早早过拖家带口的生活。

    福寿对娶媳妇的事一点不上心,完全没意识到村里的姑娘们不愿意嫁进他家,尽管他家日子好过,但是他有个厉害的妈,众所周知。媳妇都怕遇见个难缠的婆婆。

    张家嫂子不喜欢二婶的做派,但是不妨碍她做一个称职的媒婆。她到处打听哪家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在他们周围是没有的,作媒的对周围人的情况堪比户籍警察,有过之而无不及。

    嫂子打听到山后寨有个中农家女合适福寿,巴巴的跑到二婶家。二婶热情接待,招呼吃过中饭,给嫂子一封糖做谢礼。

    张嫂子到女方家试探,女方母亲听男方是拐西教书先生家,断然拒绝。

    “我们小门小户人家,攀不起这门亲。”

    嫂子说:“老罗家人口少,负担轻,又有吃公粮的公公,姑娘嫁过去有福享。”

    女方母亲说:“说句直白点话,那家婆婆太厉害。我家姑娘性子弱,怕吃亏。”

    女孩母亲的话,张嫂子深以为然。媒婆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总是会尽量说对方的好,哪怕是浮夸一点也不惜。

    张嫂子促成的好事两双手数不过来,少见看得如此透彻的母亲,不禁生出敬意。

    过年张嫂子会娘家,一来是给外公外婆拜年,二来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娘家寨子未嫁娶的弟弟妹妹,侄儿侄女们,家里有几口人,年龄几何。

    闲谈中,听说本家远方表妹阿凤,被流言蜚语害的抬不起头。在家跛脚嫂子嫌弃,在外被闺中姐妹离间。

    第二天,张嫂子提着一封糖,去走远方姑妈。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寻梧之凤(四)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zrvxq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