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妾待子

文|七青鱼

小雪过后，南方终于有了入冬的味道。

我从衣柜里搬出棉被，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来自老荷的微信。她说，这个季节的北京十分好看。我看着她传来的满天黄叶的照片说不巧，南方四季都沉溺在绿叶里，除了那冷一如北方的寒，将人的鼻翼冻得红肿，惹得你不由得要落几滴眼泪。

微信毕竟隔了时差，我和老荷说起话来又没有个完。二人只好开始打着跨省的电话。我说，老荷，好巧不巧，读《史记》时，读了一则好话。

《史记》中载，重耳奔狄，娶妻季隗。将适齐，谓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吾冢上柏大矣。虽然，妾待子。”

老荷笑说，这季隗也是通透，却终是女子，碰上了便是一生的孽债。

重耳说，等我二十五年，倘若我没有来，你就嫁了吧。季隗讽刺他，等你二十五年，我的坟墓上松柏都已经茂盛了。然而，即便如此，我等你来。

然而季隗的最后那句话，终没有因为这则故事而在我脑海里消失。

我少时也倾慕那些至死方休的爱恋。等到逐渐长大，才知道，爱情，填不饱肚子。而除了填饱肚子之外，还有很多事情。在母亲爱恨交加的婚姻里，我默默祈祷送我一个恰当好处的男人。

然而，让人郁闷的是，我这生像是受了诅咒偏要与Z姓纠缠，不死不休。

Z1如同所有女人的初恋，傻得可怜爱得小心。爱得如同飞蛾扑火。用火燃烧着爱情，也毁灭了自己。我坐在KTV唱道“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时，阿甜说：“爱到心破碎，怕也是难的。”阿甜不像老荷，感情对阿甜不过是附属的。而老荷与我，却当真为戏文里的人哭而哭，愁而愁。我对老荷说，虽则这般痛苦加难堪，但终究庆幸这一生遇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之人。老荷说，即是比别人幸运，便也当承受这般痛苦，没得办法，只得挨着。

Z2像是一只匕首，深深扎到我心里头去，当真也愈合耗时。那段时间我瘦了十斤，因为一想起过去的事情，眼泪竟然真的止不住。含在口里的饭也全然咽不下去。过度的亲密导致分离时将近剥皮的疼痛让我沉沦在无尽的抑郁之间，过去的欢愉竟成了碰不得的毒牙。

虽然以后，依旧云淡风轻人来人往。望着帅哥或才华横溢着也会吹个口哨，但倘若人群中出来个与他相似的人，便身体僵直，泪水夺眶而出。自身笑话自身，却忍不住还是看上几眼。

Z3时有了两个前车之鉴，便也早就淡然，没了轰轰烈烈却不等于没有感情。然而再好的感情，抵不过日日的争吵，争吵的背后是血肉模糊的现实。Z3说，他用五年的时间，修修补补他脑海里我的模型，终于刻出了一个“我”。至此，哪怕我不言语，他总能十分精妙的猜到我的想法，或善良或肮脏。他用模型，来判断我的行动，迎合我。至此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再无争吵，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高中的时候，老荷和我吐槽，她说无论如何，理解不了胡兰成那种爱过那么多人还要说爱每一个人的时候他都人认真。等到后来，我和老荷说，真的，我爱每一个人都爱得很认真。爱到最后，不疼不痒。可是要说痴心不悔，我对Z1也算吧，整整八年，女孩子最好的时光，我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差一点至死方休。这辈子也只有他一个人，without house ,without car ,without diamond ring，而我仍旧愿意与他在一起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哪怕要饭，我也愿意跟着他的人。然而命运多错迁，过了便过了。

这些后来都成了故事，而我却在更长的时间里被情绪捆绑。刘若英在歌里唱，我为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没错的，青春，爱情，最后都成了成全，成全对方，成全自己。

一切皆糟粕，虽然，吾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