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今晚的写作群又举行了一次拼手速写文的活动,这次的主题是:父亲。
父亲,这个词离我真是远,远到我觉得陌生,又让人怀念和向往。
父亲,在我四岁半那年因为救人意外去世了。从此,我成了没有父亲的人。
在年少的青春里,我隐瞒了自己没有生父的事实,那是出于自卑和怯懦。
我不知道,让我勇敢说出自己没有父母的实情时,世人会以怎样的眼光来看我。
是同情,还是怜悯。
不,内心真实的自己对这种情感嗤之以鼻。但在30岁之前,我却依赖它虚假的生活着。
这本身,是因为我无法接纳——没有父亲的现实,以及他在我生命中缺失的遗憾。
对,30岁前的我,内心是如此弱小。
三十年的成长史,确实带着很多成长的煎熬,和无数痛苦的回忆。
最大痛苦的根源,莫过于我不知道父亲的作用是什么?也不清楚父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生活在我周围的所有人,无不称赞父亲的伟大和优良品德。自我懂事起,听着他人的描述,我知道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很多年里,我都靠着他人的讲述,来构建自己心目中的父亲形象。他就像一盏明灯,在内心给我精神的慰藉和鼓舞。
父亲年轻时,心怀理想,不顾爷爷的反对,一心追逐自己当军人的理想。可梦想被爷爷无情打破后,他依然不屈服,拼命自学,努力创业,我家才有了农村拼进城的大转变。只是,那时我还没出生。
父亲待人真诚,做事认真,有自己独到,超前的见解,敢想敢做。他鼓励孩子走出去,看更大的世界,而非被束缚在一个小地方。
家里在90年代初,已建有牛奶场,向县城供应新鲜奶制品,家里电视,电话,卡车,自行车一应俱全。
父亲为了全家能了解最新的资讯,给姐姐定了青年杂志,给母亲定了时尚杂志,给自己定了汽修和管理方面的杂志。他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学。
父亲也是因为自学能力强,学会了开车和修车,还带了一帮跟他学开车的徒弟。那时,家里每天热热闹闹,络绎不绝。
家里,真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从母亲去世后开始的。
母亲因为食道癌,住在成都医院治疗。本身不是大毛病,医生做了手术缝了线,等慢慢康复就可以回家了。
在恢复期间,医嘱不能进食油腻荤食,只能以流质清淡食物为主,以免伤口感染恶化。母亲生病期间,体重骤减,瘦成皮包骨。
一次,母亲嘴馋,想要吃肉,父亲不让。母亲哀求前来探望的大姐,大姐不忍心,偷偷给母亲吃了肉。
没想到,食物无法消化,伤口极速恶化感染。伴随着高烧不退,加之救治不及时。母亲就这样在成都的医院去世了。
那时,刚好是我满4岁生日不久,而母亲走的当天也是大姐的生日。
母亲走后,父亲像没了主心骨,无精打采,郁郁寡欢,没了往日的热情。
之后,上门说亲的媒人从不间断,不乏有未婚的年轻女子要嫁来我家。
父亲年轻时,帅气挺拔。曾有一次陪大姐去开家长会,还被误认为是大姐男朋友。
最左边的父亲儿时,我对父亲的记忆很模糊,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父亲在我读幼儿园时,有次因为我调皮,学校要找家长。父亲便放下繁忙的工作,在我要出门时,说送我去学校。
我知道后,满脸的不高兴,因为平时家里疏于对我的管教,我性格很野,自由散漫,经常背着老师不注意,就偷偷溜出去买零食,是名副其实的贪吃鬼。
那次,父亲跟在我后面,我走在前面,嘴里嘟嘟囔囔,埋怨父亲严苛。
父亲背着手,眼神坚毅的看着走在前头的我,突然来了一句:“你干嘛呢,嘴里嘟囔着啥,我怎么听着你是在骂我呢?”
我心中一惊,父亲为何这么了解我。当下为了掩饰过去,立马编了个理由回过去:“没有,我哪敢骂您啊,我是在骂我的书包呢,它不听话。”
说完,我回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的父亲,只见他没好气的笑着,竟也说不出话来,笑容中带着些许慈祥。
那便是父亲生前,我和他仅有的互动记忆。
第二次我对父亲的印象,就是父亲去世的当天。
一个寂静闷热的初夏傍晚,人们都在家里吃着饭,当天我远在农村的大姑父来县城看望我们。
大姑父是我小时候很喜爱的人之一,慈祥温暖,对待孩子们都极为亲切。
正在全家高兴的吃着饭,突然大姐焦急地跑回来,站在客厅门口大喊:“快,快,隔壁邻居的张师傅抽水的时候,掉水井里了,快去救人。”
张师傅,是当时在我家牛奶场工作的员工,大姐边喊,额头留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父亲听后,当场起身往水井跑去,大姑父也紧跟着父亲后面。
紧接着的,还有二姐,还有我。大姐在前面引路,但父亲和大姑父的步伐明显加快,已将大姐和我们一行人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来到水井旁,大姑父和父亲往水井看去,黑漆漆一片。一股黑暗阴森的氛围在水井里弥漫开来。
大姑父说:“我水性好,我先下去看看,你帮我拉着绳子。”
父亲回:“好的,你注意安全。如果找到人,就扯东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大姑父在绳子的牵引下,慢慢地下了水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没有大姑父的半点回音。父亲开始着急,一直朝水井呼喊姑父的名字,还是没有应答。
那根绳子,也由最初的拉扯变短,变为纹丝不动。
父亲开始担忧起来,心想是否是出了什么状况。
于是,父亲嘱咐大姐赶紧报警叫消防车,再叫救护车,紧接着,父亲告诉二姐,让她帮忙拉着绳子,自己决定下水井看看什么状况.......
二姐担心,在一旁说,要不要等消防车来了再下去,父亲说等不及了,现在马上就要下去,否则姑父和张师傅会缺氧。
就这样,父亲顺着二姐拉的绳子下了井。我已不记得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帮忙。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姐越发的焦急,一直紧紧拉着绳子,朝水井下拼命的呼喊:“爸爸,爸爸......”
二姐喊了很久,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她焦急地大声哭喊。
我至今仍对她当时的面容印象深刻,那是焦急近乎绝望的等待,脸颊上的泪痕已分辨不清她的容颜。
眼神中充满迷离,盼望奇迹,双手紧握的绳索半丝不得松懈,勒得她双手发青发紫。
可不管二姐如何声嘶力竭的呼喊,还是没能等上来一人。
夜黑的可怕,可夜又被陆续到来的警车,救护车,围观的人群渲染的“热闹非凡”。
我已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我那晚被楼上邻居的奶奶和她孙女接去她家,奶奶的孙女—遥遥姐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
奶奶给了我一根棒棒糖,让我和她孙女一起在房间里玩,玩儿累了就睡觉。
也许是出于孩子天然的敏锐和好奇,我走去了阳台,往下看去。
刚好,下面正对着我家奶牛场的院子,那是家人最常呆的地方。
院子里在深夜里,仍然热闹。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圆圈,圆圈的中央躺着人,用白布盖着。
我很好奇,那白布的下面盖着谁。我盯着白布发呆,手里的棒棒糖也不觉得甜。
那个时候的我,不懂什么叫死亡?只听见院子里有两个人跪着号啕大哭。
从哭声中,我辨别出了二姐的声音。那绝望痛苦的哭声,让我得知,白布下的也许就是我最亲的人。
而此刻,他的肉体已经消亡,人们都在惋惜哀叹,但我却没有半滴眼泪。
奶奶看着站在阳台的我,焦急地抱起我进了屋子,让姐姐和我一起进入了梦乡。
这一梦,便成了与父亲的永别。
直到今天,我仍在能记起四岁那年父亲离世的夜晚。
天空那么黑,夜那么喧嚣,水井那么恐怖幽暗……
很多年里,每当我靠近任何一处水井,仿佛都能把我拉回四岁的那个夜晚。
只要朝水井里望去,我的心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倒吸着一口寒冷的凉气,恐惧顷刻间,爬满全身。
我的父亲,就这样被水井夺去了生命。连同一起的,还有两条宝贵的生命。
我想父亲以这样的方式,在我面前离去,是为了让我一生都能记起他,怀念他。
的确,我至今仍怀念着他,我的父亲。
怀念他留给我宝贵的回忆,怀念他给我精神上的指引和鼓舞。
{齐帆齐第4期28天写作成长营第24篇,2956字。拼手速主题:父亲 累计50’25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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