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别别扭扭哼哼唧唧慢慢悠悠的雪终于来了。当别的地方上次的雪都快化了，它终于像个小美女一样姗姗来迟，还带着一些小脾气。这次来了，一下就是一整天，对于我来说，大有一次让我爱个够的味道。

我是比较喜欢初来乍到的雪，总是像个陌生的女人，十分矜持地来到我的面前，万般温柔，千种风韵，留下诸多满意，唤醒内心深处的冲动。那种别有一番韵味的新鲜感，会慢慢充斥着我的大脑，会渐渐渗入我的心灵。会让我立即有了冲出去的渴望，出去拥抱它，像久违的老友那样。

初来乍到的雪，漫无目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掩盖什么，只是该来就来了，任凭别人恶毒地抱怨。它避开了所有的指责，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仿佛世界就是它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初来乍到的雪，很像刚刚毕业就参加了工作的孩子。小心翼翼，趁着天还没有亮，早早地来到了它的岗位，默默地做着该干和不该干的事，希望能够赢得所有人的满意。

我顾不上多看它一眼，只是在拉开窗帘的那一瞬间，满目洁白，便心生欢喜，大叫着，催着早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床的老父亲。紧接着便是一套程序化的操作，先把老父亲扶起来，带着他去卫生间，检查一下被他抓破的伤口，帮助他洗漱。慢慢的，老父亲的状态有了好转，每天都是这样，睡醒起来先是一百个不高兴，然后才能回到现实。

给老父亲穿衣服和做饭也十分简单，穿衣服时他是非常配合的，吃饭有点困难，之前被姐妹们惯着，总是等着别人给他喂饭。我却不管那些，把饭菜摆在他的面前，给他做一个吃饭的示范动作，我就自顾自地吃起来。老父亲看着我吃得香，也没人可指望了，就自己拿起筷子，或者直接上手抓，一口一口也吃起来了。

早上七八点钟，天气还是太凉，现在都是过了九点才能带他出去。今天下雪，再晚出去半个小时。先让他围着屋子里热热身，趴在窗台看看外面的雪，一会儿给他穿棉衣的时候就更容易了。

这时候的雪有些蛮横，随着风在群魔乱舞，把路人的头都压低了，也把那些挺拔的身躯压低了。从窗户往外看，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居然围着路人打转转，恰似那不讲理的恶汉，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就算分出了胜负，还是那不依不饶的德行。

雪借着风的力量，风借着雪的冰凉，也不知道它俩是怎么这么投缘，正应了那句话，不知是雪出了轨，还是风劈了腿。反正它俩凑到一起，大概所有人都会讨厌的。

时间到了，又耽误了一会儿，我给老父亲挑选了一双防滑的棉鞋，自己也武装到了牙齿。得偿所愿，终于可以在雪天带着老父亲出门溜达了。我开心，老父亲更开心。才出单元门，便张开了他一般不轻易张开的尊口，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通。很明显，老父亲把自己当成了孩子，那种兴奋的样子，很容易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雪中欢呼，在雪中奔跑，就算摔倒了也不在乎，喊着，叫着，好幸福。

我是无心赏雪的，生怕老父亲滑倒，那样的话我可就没法交待了。一直到老父亲走了一段路，停下来休息时，我还用双手紧紧抓着他的一只手和胳膊。这时候才能看看被钢筋水泥摩天大楼所包围的一小片雪景。

大街上是绝对不敢去的，万一遇见汽车打滑，再把老父亲伤着，就挑选旮旮旯旯角角落落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这样，时间还不能太长。不过这时候的雪还是比较照顾情绪的，风停了，雪花悄悄地飘落，落在老父亲的身上和帽子上，他便不停地去抖落雪花，我也不时地帮助他掸落帽子上的雪花。

眼看在外面的时间不短了，尽管雪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却不得不往回家走了。快要到单元门口时，小妹的惊叫传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下着雪，我还是敢带着老父亲出来。

老父亲听见他的老姑娘在大声惊叫，居然呵呵地笑了，我也笑了，我和老父亲在雪中旁若无人地笑着。小妹快步来到我们跟前，也抓住老父亲另外一只手和胳膊，我们一起朝着家门走去。

雪，还在无声无息地飘落着。屋里，暖气比往日还要热，老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两只手有节奏地挥动着，似乎在学着电视节目里的男男女女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