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善 根

在我十来岁的时候，邻居家的一个小孩用砖头砸我们家猪圈里的猪，被我哥发现了，我哥就把那小孩子抱起来放到猪圈里，吓得小孩大哭，邻居和我妈我姐都出来了。弄清怎么回事后，都说那小孩太调皮了，没有一个人说我哥的错。

我总觉得哥哥做的太过分了，很生气，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急得哭了。我妈我姐我哥又都来训我，问我哭什么。我说我哥不该吓唬小孩。他们问我：“你遇到了这样的事，你怎么办？”我赌气说：“我就说‘你砸得好，继续砸’！”他们说：“你说那管用吗？”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哥哥说了一句“你还哭呢！”意思是说：“明明是小孩的错，你却站在他那一边替他说话，你还哭什么？”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我却经常想起。我有一种天生的怜悯之心，即使是对于犯了错误的人，也不忍心责罚他们。现在总结起来，我觉得之所以当时我觉得那件事哥哥母亲和姐姐做的不好的原因至少有三个：

[if !supportLists]一，[endif]小孩子用砖头砸猪是不对，你发现了及时制止就可以了，最多告诉他们家长，让他们家长来教育孩子，不应该把孩子放到猪圈里吓哭他，等于是以错改错。小孩伤害了猪，而你伤害了小孩。

[if !supportLists]二，[endif]邻里之间应该和睦，相互体谅。小孩子之间也应该相互谦让，不应该相互争斗。家长都出来了，对方家长教训自己的孩子做的不对，母亲也应该教训哥哥做的不对，这样才是和谐的邻里关系，不能一边倒都说小孩的错。

[if !supportLists]三，[endif]我指出了哥哥的错，全家竟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这是自私的表现，对孩子的教育会产生非常不好的影响，分不清是非对错，特别是发现不了自身的过失，将来人际关系会出现各种问题和矛盾。

当然，这是一件小事，事实证明哥哥后来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时间来到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快过春节了，下着小雪，我看到一个流浪者在路边睡觉，便给县民政局打电话，民政局说县里没有救助站，给了一身棉衣，我无奈便把流浪汉带回家。他是个哑巴，大概和我同岁。我给他剪了头发胡子、洗了澡、换了衣服。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和哑巴一起来哥哥那个院里吃饭。嫂子略显尴尬，但还是忙招呼着哑巴坐下吃饭。哥哥心里五味杂陈，非常生气，哭了起来。哥哥那天穿着一件地主老爷式的褐色唐装棉袄，坐在正坐上，宣示着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哥哥在市里买了房，把农村的家里也摆设地像个有钱人的样子，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哥哥让流浪汉走，我问哥哥：“那我呢？”哥哥说：“连你也一块走！”我说：“哥哥，你为什么哭？是因为我做的这件事衬托出了你卑微的灵魂吗？”嫂子说：“你走吧。”母亲和孩子们都在场。

我和哑巴回到了我这个院，一会儿，孩子们给端来了饭菜。

吃过饭，我越想越不是滋味，不是为自己的得失，而是不能容忍这个颠倒黑白的世界存在，因为那样对谁都不好。于是我又来到哥哥这个院，未语先哽咽，我又哭了起来。哥哥说：“你还哭呢？”三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哥哥又说了这句话，一样的情境，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混淆是非。我说：“哥哥，你觉得你现在的日子怎么样？”哥哥说：“差不多，挺好的吧！”我说：“你知道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虚幻的，都是个梦！”哥哥冷笑道：“哼哼！你才是说梦话哩，怎么是梦啦？”

人活一世，即使你赚得了全世界，如果没有悲天悯人的善心，变得冷酷无情，那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吗？

后来父亲质问我：“大过年的，你领一个流浪汉回来打算怎么办？你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我说：“不知道。”送到市里救助站吧，又担心里面的环境不好，服务不好，让哑巴受委屈。实在不行，我想把他留在身边，哑巴特别聪明懂事，自己用我的剃须刀把剩下的胡茬剃得干干净净，还帮着扫地。

回到市里后，妻子不让哑巴进家，我只好连夜把他送到了救助站。

再后来，一次吃过饭，我们姐弟三个和孩子们都在，父亲讲起了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说她也曾经救助过一个要饭的妇人。父亲说：“你奶奶是一个善良的人，咱们家的善根在她在这儿！”说到动情处，父亲老泪纵横。随后他话逢一转，对我说：“但是，她不像你一样，放下自己的日子不过，去收留流浪者，她是量力而行。”不管怎么，父亲还是肯定了行善的做法，只是希望行善要有度，不能影响

自己的正常生活。

收留流浪者这件事村里人和身边的人大都知道了，我想，通过这件事，也是一次很好的道德教育吧，特别是正在形成价值观的孩子们来说，是大有裨益的，这正是我的目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根，有的大，有的小，和生长环境、遗传基因都有关系，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更美好的人间。

2020年2月7日

河北省石家庄市高邑县中韩乡赵村曹俊坡邮编：05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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