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头一生未娶,村里没有人在背后交头接耳拿这个道是非。我细小的时候问过奶奶,奶奶说他人不务正业,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肖老头有个弟,在后村口开了个小店,挺争气的。他弟手里有活,胆子也大,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成家立室后生活过的比一般人家要好,也风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肖老头唯一的生计是,推着一辆旧中国的老式自行车在村前村后呐喊收破烂。活不好时,隔离的几个村也去。肖老头做这卖买从不跟人多口还嘴,一来二往就应了人家给的钱,对年龄大的长辈也不坑骗,所以,村民很放宽心的将家中的破铜烂铁卖他。肖老头这行当赔不了钱,但也富不了,生活滋润不起来,我身为一个旁观者看来,他是我长记性以来就干这人瞧不上的活。到我上完了小学,到墟市上上了初中,再就是城里高中~~,他一直操持着这行当。由青葱出头的青年,到青中年,再步入了中年~~
肖老头是一下子变老的。本就精瘦的身板变的瘦骨嶙峋,风吹儿便歪倒;黝黑的皮肤上了老年人该有的麻斑点;还有青筋暴突的脸上皱纹多了,咧嘴一笑,虎纹印堂丶眼角鱼尾纹丶松动的嘴角皱纹一露,尽显风霜苍老。
有一天晚上,撞见肖老头,在他弟的店里。店里的门口边支了一张麻将台,肖老头的弟媳搭着三个村民在过手瘾。这弟媳平日里守着店,夜里好几手麻将。肖老头在桌一旁坐着矮凳,手掌虎口夹着一个磨旧了的酒瓶,夜里常来这里的人都清楚这瓶子里面装的是小店打的白米酒。
肖老头赤裸着上身,一件薄衣搭在肩上。看他这幅打扮,你能联想到这天气的热,可是呢!日子又能这般安详闲逸,像没什么祸事难事要发生的征兆。他脸上挂着随人意的笑容。一村民进店来,嘲笑他:“肖老,又喝大啦?”
他笑容一迟钝,迅猛的循声望去,瞧见是个熟人,那自定神闲的笑容又接上了。爱理不理的随口笑应那人:“喝什么大,喝两口好睡觉!”
话音落下便自打完场地嬉笑两声。那人买完了东西向弟媳交了钱,出了店门,一手油,摩托尾巴红亮的后灯,化一道烟消失在黑夜里。肖老头拿起了瓶子又喝了几口,见没人跟他说话逗笑,便抬高了头看电视。
寂静的乡野夜,人声灯火渐渐变得稀少,有家犬在平静如湖的黑夜里一通急促的乱吠,瞬间惹毛了邻家的狗,像也嗅觉到了动静,也可能是纯粹为了助兴作威,于是乎,在村里的某个相邻院落里,愈演愈烈的狗吠声响彻于耳,在夜中撒裂出一个口子,上演着肝胆相照赴汤蹈火的好汉曲。
肖老头听闻见狗叫声,面转向打麻将的四个人毫不经意地说:“看着吧,偷狗的又来了。”
见没人搭理他,仰头倒灌了一大口酒,等酒下了喉去便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呀~哦~”
七点钟剧场已播放完毕,在走马观花的后集预告背景下,他稳稳的站了起来,伸手朝凳背摸去,一下,没摸着,猫下腰,再探探,还是没有,接着,他转过身,拧过脖子来,稍不留神,脚落下的步子错碰到了凳腿,一慌张,一个踉跄,侧身朝背后摔了下去,砰~叮啷啷~,肖老头的整身体狠狠砸倒在地上,手上的酒瓶子滚了个大老远。
“肖老你少在这里耍酒疯”,弟媳在一旁怨怨道,手又摸上了一子,完全看惯了肖老头似的。雀友瞧见了肖老跌倒的窘相哈哈大笑,又见弟媳心生埋怨,更觉可笑,便接话道:“随他!随他!来来来,该你了。”
肖老头单手支扶住地面,浑身一用劲,牙关一紧,嘿~,走你,一个鲤鱼翻身起了来。不顾众人耻笑,反手拍了拍屁股,去捡他的酒瓶子。摇摇摆摆的回头找到了凳子弄到了屋内去,接着,他就打着手电往下里路回了。
肖老头兴许是酒上了头,步子迈的不稳了,飘飘荡荡的,像个耍太极的。
七点钟电视完了,人也陆陆续续的抽身离座打着手电回家。家较近的也有不打手电的,沿路有村民家的灯火露出微弱的光,足以照清楚回到家门口;也有不近不远的人家,是从来不打电筒的,只会在雨天时预防路滑才随身带着。
肖老一走,看电视的人也先后跟着散了,剩下打麻将的四人,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夜开始静起来了,埋伏在这小店周围的虫子敞开了嗓门大声大声的叫着,那股嚣张的姿势仿佛在对喊着夜里的人:这个钟点到天亮,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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